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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無面人(十六)

  看到這一幕,我也立即明白了過來:或許這個房間真的存放過珍貴的資料,但如今這些資料都被撤走了,房間本身也被改造成了一個陷阱空間。話雖如此,若是僅僅留一處空蕩蕩的房間,再往房間里塞一對看著就不懷好意的伏擊者在這里,獵物肯定不會輕易進入。因此他們就在這里布置了幻術——并非作用于精神的幻覺,而是像全息投影一樣的幻象,就像是在饑腸轆轆的野獸面前放一塊香味四溢的肉一樣。如此一來,我們這種獵物就會乖乖進來了。

  他們得逞了,因為我們真的進來了。

  但他們也遇到了意外,因為這處陷阱并非針對“我和亞當”,而是針對“長谷川和記者”。

  記者——無疑是指“克洛伊.XXXXX”(我忘記她姓什么了),與亞當是同一人物,而前面這對男女卻沒能認出來。換而言之,亞當就是亞當這點尚未暴露。

  這其實有些古怪,但具體哪里古怪,這里暫且擱置。

  眼前必須先專注于應付這對男女。

  這對男女都穿著好像是富豪保鏢一樣的黑西服,且都在三十五歲以上,籠罩著僅僅看一眼都讓人覺得眼睛刺痛的精干氛圍。此時雖然態度有些意外,但還是迅速反應過來。

  男人這邊說:“無論如何,既然能發現這個房間的特殊,就說明應該都是靈能者;并且既然解開了指紋鎖,就說明是來探查河貍制藥的秘密的竊賊。沒有手下留情的必要,都殺了吧。”

  “當心別發出太大的聲音,雖然這個房間有做過隔音處理,但你的戰斗方式還是太粗狂了。”女人轉頭對他說。

  聞言,我也轉頭對亞當說,“聽到了嗎?這個房間隔音。”

  “聽到了。”她用雙手握住了左輪手槍,精神似乎從虛無縹緲的氣體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液體,眼神毫無慌張,反而變得沉著冷靜。

  “我們的時間大約還有十五分鐘不到,必須速戰速決。”我說著,把手里拎著的夜視儀頭盔丟到一邊。

  “如果你之前沒把自己的支持者擊暈過去,現在可是要多少時間就有多少時間的。”她露出微笑,不帶惡意地挖苦了我一句。

  這時,男人聽到我們這邊的對話,出言打擊道:“你們以為自己有勝算嗎?”

  說話的同時,他抬起了右腳后跟,用鞋尖叩擊地板。

  地板上瞬間浮現出了密密麻麻的湛藍色紋路,遍及了房間的所有地面,這顯然是某種靈能符陣。起初我還很是戒備,然后低頭看了看,卻在分辨出符陣來歷以后,不禁感到一陣錯愕。因為這個符陣的效果跟我與亞當沒有半點關系——這是個帶來“錯覺”的靈能符陣,并且也絕不冷門,我以前在書籍上看到過幾次。符陣的具體效果是:能夠讓進入符陣范圍內的靈能者,產生“感覺不到自己的靈能”的錯覺,進而使其無法驅動靈能。

  這種符陣雖然效力有限,無法對付過于強大的靈能者,但對付長谷川那種水準的靈能者卻是綽綽有余。

  而他們肯定事先做過讓自己免除于符陣效力的準備。

  換而言之,他們本來的計劃應該是:先用這個符陣剝奪長谷川的戰斗力,再將其迅速打倒;然后兩人合力,將有著分化之證的“記者克洛伊”收拾了。

  但,還是那句話,再美好的計劃,趕不上變化也是常有之事。這種靈能符陣,對我這個“一般人”使出來,就好像對著假人模特投擲催淚彈一樣,在討論是否有用以前,連討論的必要都沒有。

  就在這時,亞當倏然舉起槍口,扣下扳機,率先攻擊。

  而對面的兩人則立即避開了她的射擊軌道,這是在防備徹靈彈攻擊。他們當然不知道亞當購買過徹靈彈,但只要是沒把腦子忘在枕頭上的靈能者,都會嚴加防備這種可能性。

  隨著槍聲炸響,彈頭撞擊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彈坑。

  女人似乎憑著這點痕跡看出來了什么,然后轉頭望來,不屑一顧地笑了笑,“普通彈頭?”話音剛落,她的笑容陡然猙獰,向亞當沖刺過來。

  亞當的第一槍發射的僅僅是普通子彈,這或許是為了麻痹對手意識吧。我一邊想著,一邊索性繞開那女人,往男人那邊沖了過去。我準備先嘗試解決那個男人,再回頭解決后面的女人。亞當最好能夠在此期間憑借分化之證堅持下來,而如果堅持不下來,那也只能惋惜她實力不濟了。

  雖然這樣很殘酷,但我也有死在這場戰斗中的可能性——我確實是殺死過很多靈能者的無面人,可我也僅僅是凡夫俗子,相較于靈能者依然有著天然的劣勢,就算過去贏了很多次,也無法作為這次必然能贏的保證。

  我故意沖出了只比一般人快一點點的速度,男人見狀,似乎更加確信我是個“因為符陣的效果而無法驅動力量的靈能者”,然后好整以暇地抬起手臂,冷笑道:“沒有坐以待斃,值得稱贊,是個男人。但你今天還是必須死在這里,別怪我!”

  說完,他好像把手臂當成了長鞭,猛地向我揮來。

  他的手臂當然沒有變長,也沒有變成鞭子,并且,我與他之間的距離足足有七八米,他的手臂遠遠夠不著我。

  但這個動作必然有著某種意義,而我卻無法一眼看出來。

  我只好以“他這么做一定能打中我”為前提,在這一瞬間矮下了身。而就在這時,我感覺自己頭部上方猶如驟然駛過了一輛誰都看不到的透明列車。同時,我的身后傳來了墻壁被打出一條巨大豁口的動靜,整個房間都動搖了。

  他會使用將肢體的攻擊變成遠距離攻擊的法術——我立即確認了這點。

  “我都跟你說過了,別弄出那么大動靜!”不遠處的女人發出了煩躁的大喊。

  男人正要說些什么,但我已經避開攻擊,來到了他的身前,同時打出了拳頭。

  他臉色一肅,雖然他似乎篤定我無法驅動靈能,但也沒有任憑我觸碰到自己的意思,立即以相當快的速度后退開來,然后想要再次打出剛才的攻擊。但這一刻,我立即爆發速度,搶先再次來到他的身前,拳頭穩穩當當地打中了他的胸膛正中。

  這一拳的攻擊力,甚至還在上次戰斗之上。

  很多武術家都希望通過情緒爆發的力量,方便自己突破大腦對肌肉的安全限制。然而對我這種武術家而言,爆發情緒有著更上一層的意義。那就是在一瞬間分泌出來大量激素,并且驅使更加密集和劇烈的神經電流信號,迫使肌肉過激響應,從而發揮出來超越極限的力量。

  即使在上次與那個“支持者”警察戰斗的時候,我也并不準備殺死他,充其量是想擊暈他而已。

  但眼前這個男人不一樣,既然他想要殺死我,那就別怪我也辣手無情。

  要仇恨的話,就仇恨與我為敵的自己吧——如果還有與他說話的機會,那我八成會以“無面人平時的口吻”說上這么一句。

  而不得不承認,雖然我也覺得自己扮演冷酷強者形象的時候偶爾會用力過度,以至于連自己也臉皮發燙,害臊得連睡覺都不安穩,但說出這種“冷酷臺詞”的感覺,也的確不賴。

  我的拳頭落在了他的靈能護甲上,而力量則徑直穿透護甲和肌肉,搗爛了他體內的重要內臟,斷絕了他所有的生機。

  他的身體倒飛出去,轟然撞擊在墻壁上,墻面凹陷下去,周圍綻開了一條條裂紋。

  另一邊正在與亞當纏斗的女人陡然發出了一聲尖叫。說是纏斗,也無非是亞當用分化之證分出幻影,一邊互換位置,一邊四處逃避,你追我趕而已。此時女人見到伙伴被我殺死,立刻拋下亞當,一臉暴怒地向我突進過來。

  而后方的亞當,與數米外的亞當幻影,則同時悄然轉動左輪手槍的彈倉,槍口對準女人。

  她這是要用徹靈彈了——我看出了這點,而女人似乎也是后腦勺長了眼睛,就在亞當扣下扳機的同時,她完全沒有因為亞當之前只用普通彈頭而放松警惕心,忽然就偏離了亞當及其幻影的射擊軌道。

  但下一秒,隨著槍聲炸響,女人的頭顱陡然爆裂開來。

  只見在房間的角落,第三個亞當一言不發地握著左輪手槍,槍口還在冒煙。

  她緩慢地放下了左輪手槍,而另外兩個亞當則像是被陡然吹滅的生日蛋糕燭火,當場消失不見。

  戰斗結束了。

  我看了一眼女人的尸體,對亞當提問:“原來你的分化之證能分出的幻影不止一個?”

  “我也要留一手嘛。”她將左輪手槍收進了綁在腰后的槍套里,又用雙手搓揉面孔,揉散因戰斗而浮現的緊繃,同時調整自己的呼吸頻率。

  然后放下雙手,露出笑容,說:“我亞當信得過你無面人,但你無面人卻未必信得過我這個出賣過合作伙伴的‘壞女人’吧?萬一你在關鍵時刻忽然回憶起了自己以前的經歷,進而感覺‘這個亞當看上去好不順眼啊’,想要黑吃黑,那我也要有一張自保的底牌才是。”

  “然而你卻在這種時候露出了底牌?”我反問。

  “如果在并肩作戰的時候還有所保留,甚至最終導致惡劣后果,那就是我的人格問題了。”她說這話的時候很是認真,然后又故意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而且你又如何能知道,我是不是還有第二張底牌呢?”

  說話的同時,她還走到門口那邊推了推,門板紋絲不動,然后她又看了一眼門旁邊的刷卡器。

  看來必須要用鑰匙卡才能通過這扇門。

  若是換成其他地方,還能夠讓亞當活用分化之證,轉移到外面用指紋解鎖開門,但這里是隔絕靈能的房間,分化之證的幻影也無法穿透門板。

  我走到了男人的尸體那邊摸索起來,既然這對男女在這里作埋伏,那就說明他們應該有離開這里的鑰匙卡。

  忽然,我想起一事,然后裝成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樣子,問:“你的真實身份原來是記者?但他們似乎只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卻認不出你的情報商身份;而長谷川之前好像很篤定神秘組織知道你的所有身份,并且還會來襲擊作為情報商的你。”

  “為了安全起見,我一直是以神秘組織知道我所有身份為前提活動的,也是這樣告訴長谷川的。”亞當回答的同時,也摸索起了女人的尸體。

  隨著對話,我迅速就完成了摸索的程序,鑰匙卡沒找到,反而找到了兩個古怪的物品:一個是透明的玻璃盒,里面裝著一根銀色的短針;另一個則是呈黝黑色的木質面孔雕像,外形看上去像是前世復活節島的石雕,表面有些龜裂痕跡。

  這算不算是所謂的“殺人奪寶”?我半開玩笑地評價著自己的行為,但問題是,這兩個物品我都看不出來路——不,我對后者倒是有些推測。

  后者表面的龜裂相當新,應該是剛才裂開的,并且肯定不是我的拳頭打裂的;而剛才那對男女,無論是誰都未曾展示過制造幻象的本領,地上的靈能符陣也與其無關。也就是說,我手上這個雕像應該就是那對男女制造幻象時用到的靈能物品,之所以會龜裂開來,估計是因為它是一次性的。

  我又看了看地上的尸體,如果可以,我倒是想要只傷不殺,拿去血祭,但:一來,眼下這個場合不合適;二來,我暫時無法對付血祭儀式的副作用。

  之前僅僅是血祭一個羊皮殺手,就差點讓我萬劫不復;而如果血祭的是真正的靈能者,下場可想而知。

  另一邊,亞當也相當迅速地結束了摸索,她同樣找到了兩個物品:一塊表面畫有奇怪符文的石頭,小巧得能夠直接握在手心里;另一個則是呈現銀色的鑰匙卡。

  這時,房間角落的喇叭突然響起了警報聲。

  “這邊戰斗的動靜太大,被人注意到了。”她連忙站起來,用鑰匙卡打開了門。

  我跟著她走出房間,一邊撿起頭盔戴上,一邊提出建議:“你先自己撤退吧,我混進保安里離開。”

  她能用分化之證替換自己與幻影的位置迅速撤離,我卻無法走相同的路線。她也明白這一點,立即報出一個匯合地點,然后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我馬上轉過身,沿著走廊跑步移動。

  就在這時,走廊對面走過來了另一個保安——也有可能是裝成保安的警察。

  他驀然伸手攔下我,然后從頭盔里發出了隱約耳熟的嗓音,“這里應該沒人巡邏才對,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的伙伴剛剛說要進來上廁所,然后人一直沒回來。”我立即說出了謊言。

  “但這里可是四樓。”他一邊說,一邊脫掉頭盔。

  露出來的面孔,赫然是徐盛星!

  好死不死,居然在這里遇到了他。

  他是擅長操縱火焰以發動大規模遠程攻勢的特級靈能者,能夠輕易將一片區域化為火海。無論對我還是對亞當,都是克星一般的對手。

  更重要的是,他對我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人。先不論我是否能夠抓到他的破綻,即使能,我也無法真的對他下死手。

  而如果不是拼盡全力,我則必敗無疑。

  必須設計出來一個戰術,一個“假如陷入了最壞的情況”的戰術!

  他目光銳利地盯著我——或者說我戴著的頭盔面罩,而我只能繼續說:“我找過了一樓到三樓,都沒找到。但負責守門的人說剛才沒人離開,所以我只好上四樓找找了。”

  “哼…確實,剛才進來的時候,守門的人跟我講過,有人進來里面上廁所,但很長時間都沒出來,看來是在偷懶…”他看上去是認同了我的說法,“又是阿德萊德這個小子吧,你是跟他組隊的?回去以后我非得狠狠批他一頓,你也給我好好說說。”

  “我會的。”

  “你走吧,警報還在響呢。這里我一個人就行了,你去其他地方搜查。”他揮了揮手。

  我點了點頭,向樓梯口的方向跑去。

  同時,我的警惕心攀升到了極限。

  而就在我才跑出了差不多六七米距離的時候,后方陡然升起了強烈的殺機,一道無比灼熱的力量像火炮一樣沖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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