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級醫生幫著改病歷是正常的操作。
可是,上級醫生自己拿出了自己寫的病歷,然后對你說,“我給你改改”。
這是什么操作?
以身作則?
我來給你做個錯誤示范?
張天陽無辜的眨著眼,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最后還是沒有說話。
主要是孟師兄現在說的高興,不好打斷。
打斷了還會有裝逼的嫌疑。
所以張天陽安安靜靜的閉上了嘴,聆聽著孟師兄的教誨。
“師弟,這個地方寫的有些啰嗦了,這些可以刪掉…”
“師弟,這個地方用詞不對,容有可能被糾結的患者揪住毛病…”
“師弟,這里…”
“還有這里…”
張天陽一開始努力維持著面部表情管理,可隨著孟師兄的講解,表情漸漸自然了起來,也聽進去不少。
這些細節性的錯誤雖然他這次沒有犯,但并不代表以后不會犯。
還有很多基于臨床經驗的修改,也對他很有啟發。
所以,他一掃之前的種種猜測,也變得認真了起來。
這樣看來的話,孟師兄果然是主動的做了一個錯誤示范。
故意留下破綻,然后再教你怎么修改。
如果孫羽在這里的話,她或許能夠學到更多的東西。
張天陽的面部表情變化其實并沒有逃過孟師兄的觀察。
雖然感覺有一點點不太對勁,但是能看到師弟臉上出現平常那些實習生們都會出現的“正常的表情”,孟師兄感覺朕心甚慰。
不過,為什么師弟之前寫的那些都很完美,這一份卻有這么多瑕疵呢?
難道是他寫的太快了?
對,肯定是因為他寫的太快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師弟!
且讓師兄好好指導指導你。
孟師兄精神大振之下,“糾錯”和“找茬”得更認真了。
當然,他的目的只是“提點”師弟,評判的時候語氣也很輕柔,并沒有給人以“故意找茬”的感覺。
再加上孟師兄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
所以,張天陽愈發的覺得師兄這是“現身說法”,“故意”做了錯誤示范,聽的也就愈發認真。
而張天陽越認真,孟師兄心里的成就感也就越強,說的也就愈細…
很快,修改過的版本被點了保存。
兩人把所有的文書都打印了出來,準備叫病人來談話。
四個病人,四種手術,術前談話就不能為了節省時間而把病人們都湊到一起一波講了。
孟師兄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張天陽兵分兩路。
雖然分給張天陽的是兩個比較簡單的手術病人,但終歸是放手讓他獨立去談話了。
這也是一種認可。
畢竟,其實在孟師兄心里,能把手術同意書寫好,談話就沒什么問題。
大不了照著念,病人實在有疑問,張天陽解決不了的,他再來救場。
但實際上,張天陽的談話過程進行得異常順利,他根本沒撈著救場的機會。
跟李月半談話的時候,對方更是表現出了對于張天陽超乎常人的信任。
“醫生,我相信你!說吧,在哪簽名!”
李月半的身材基礎擺在這,不疼的時候中氣十足,一聲豪爽讓旁邊跟另一個病人進行談話的孟師兄都為之側目。
“這個病人原來這么好說話的嗎?”
孟師兄努力的在記憶當中搜尋著有關李月半的交流片段,眉頭又不由得皺起。
“我記得,這個病人雖然看起來也很通情達理,但是很喜歡刨根問底的啊?怎么突然變得這么爽快?”
分出了一部分心神關注張天陽那邊的談話,孟師兄最終也沒發現張天陽有什么不對。
所以,也只好把這件事情先放下。
周一下午五點半,光頭帶教洋哥帶著孫羽結束了兩個病人的膀胱鏡,到辦公室轉了一圈,很快又消失不見。
張天陽早就完成了自己的兩個病人的談話,抽空還去病房里轉了一圈。
有點失望的是,他名下的,那兩個準備周四做手術的病人,他又沒找到。
那個鞘膜積液的小男孩出去吃飯去了,僑科的那個有錢人敲門再次沒有反應。
好在,他們倆的手術是周四,各種檢查結果也沒出完全,張天陽也不急,明天再看也是一樣的。
五點四十,孟師兄終于結束了最后一個病人的術前談話。
下意識的看了看掛在墻上的表,他愣了愣,然后使勁揉了揉眼睛。
竟然才五點四十嗎?
今天竟然五點四十就把該干的活干完了??
明天可是手術日誒!
平時哪次不都得做準備做到晚上八九點的?
孟師兄一瞬間有些恍恍惚惚,直到張天陽的聲音把他喚回了現實。
“師兄,還有什么東西需要我幫忙嗎?”
孟師兄的視線終于得以聚焦,他看著張天陽,眼神有些復雜。
想起來了,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張師弟。
因為張師弟干活干的特別快!
刷刷刷就把各種文書寫完了,還分擔了兩個病人的術前談話!
偏偏師弟的文書還寫的都很完美,談話也都很順利。
要不是還有一份差強人意的文書可以讓他露上兩手,他這個師兄,還真當的有些慚愧。
眼神在辦公室桌子一角整齊擺放好的淺藍色病歷夾上掃過,孟師兄搖搖頭。
“沒什么事了,師弟你先下班吧。嗯,明天手術日,早上七點四十查房,記得提前來。”
“好,那我先走啦。”
張天陽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打了招呼,往休息室走去。
而孟師兄再次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幽幽的嘆了口氣,然后把手里捏著的,還留有病人新鮮的簽名的紙張夾到對應的病歷里。
他當然是還不能下班的。
病歷夾一字排開,他開始每個夾子打開,再次認真檢查各項文書的數量和內容,還有需要簽名的地方有沒有遺漏。
最后,再寫上日期,找到上級醫生的章,一一蓋在醫師簽名那一欄。
以前,作為這一組唯一一個干活的小啰啰,手術前的準備都是他一個人完成的。
現在,作為三個小啰啰的頭頭,他也要擔負起“大師兄”的責任,做好最后的把關。
一份一份的文書看過去,孟師兄一邊點頭,一邊蓋章。
最后,終于翻到了那份切腎病人的手術同意書。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