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溫暖的手搭在賽瑟的肩膀上。
是隱心眉,卻又不像是她。
“你的頭發變長了,”他驚訝地撩起她及腰的發絲,卻被那柔軟豐盈的觸感所吸引,賽瑟情不自禁地埋首在她的頸項,摩挲著她的細膩和美好,“你的香味也變了。”
“你還記得我的味道?”她捧起他的臉,眼中閃爍著似水的柔光,這是她以前從未有過的。
“我記得你的全部。”賽瑟的眼神掃過她的全身,雙手用力攬過她的腰,“點點滴滴,從未忘記。”
“你不一樣了。”她的眼神里滿是疑惑,“你變得——”她陷入糾結,本想說溫柔二字,是又擔心自己是自作多情,“你變得溫和,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賽瑟笑了,毫不客氣地捏起了她的腮幫子,“看來你喜歡我這樣粗魯地對你;沒問題,我求之不得。”
“變態。”她嗔了一聲,眉眼卻滿是嫵媚,“你不一樣了,賽瑟。”
“你也不一樣了;說真的,”賽瑟暗啞著嗓子,簡直覺得自己花了眼,“只要穿上衣服你就不太像個女人,除非你在我面前赤身露體——你現在的這副神情我可從來沒見過。”
他目光犀利如鉤地攫住她霧氣迷蒙的如月眼底,右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可是隱心眉卻笑了,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他的唇,她從未如此主動過,這個往日剁指如蒜,出手便是血雨腥風的女人竟然大膽地在他口中深探索取。
賽瑟真希望時間能在此刻永遠停留。
“可是,賽瑟,你穿的這是什么?”隱心眉離開了他的嘴唇,賽瑟還戀戀不舍,目光深陷于那珊瑚紅的艷麗,唇齒回味著那甜美滋味。
他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穿著一件自己從不可能擁有白色細亞麻布長袍,他從不離身的獅踏蛇鉆戒不見了,白金耳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他看向隱心眉的那一瞬間,原本她套著的那身屬于他的黑天鵝絨收腰禮服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和他一模一樣的袍子。
環顧四周,此刻他們在一片長滿了鳳仙花,歐石楠以及菖蒲和香草的美麗山坡上,成群的鴿子咕咕作響地從蔚藍的天空飛過,羊羔圍繞著他們滿意地咩咩叫喚,羚羊和小鹿從潺潺的溪流上輕然躍過。
兩人面面相覷,迷惑不解。
“我是不是在做白日夢?”隱心眉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和她一起返回的路德公主呢?那個可怕的老先知那鴻呢?罌粟堡所有的人呢?
“我從沒做過這樣的美夢,”賽瑟說,“如果夢境是真實,現實才是虛幻,那么這個夢就該永遠持續下去。”
“你真的這么想嗎?”她反問,“你的皇位,你的帝國,你的權利?你都不要了?寧愿生活在這個小小的山坡上?”
“我擁有整個威盛凱,維洛戈薩大陸的一半也都服從我的號令,可是我卻找不到這樣的一片山坡,”賽瑟拉過她的手,“就算有,那里也沒有你。”
“你,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深情款款了?”她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手足無措,想插科打諢地糊弄過去,“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想做你眾多女人當中的一個。”
“那你就做我唯一的女人吧,”賽瑟溫柔地摩挲著她漲紅的臉頰,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萬般深情喃呢著,“我只要有你就夠了。我不想離開這里,你也不許離開我。”
“你你你要是不許我離開你的話,那么你應該…你最起碼…嗨!”隱心眉覺得自己心中的問題既愚蠢又顯得死皮賴臉,但她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可是你到現在連一句喜歡都沒說過啊,賽瑟。”
他的臉變得陰沉起來,隱心眉感覺自己被他撩撥而且的火熱悸動仿佛瞬間被一盆冷水熄滅了。
“我從沒有對任何女人說過喜歡。”他的眼神變得極其冷漠。
“那就別說了,我也不想聽。”她被他的語氣激怒了,頓時火冒三丈。
“你自己不也沒有說過?”
“我…”她啞口無言,轉眼間卻變得更加憤怒,“男人和女人能一樣嗎?算了!”
隱心眉憤怒異常,轉身就要離開,可是賽瑟鐵鉗一般的手將她牢牢抓住,她像只發瘋的雌獅一樣又咬又叫,牙齒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鮮紅的印子。
“你這個瘋婆娘。”賽瑟之前的溫柔深情一掃而空,語氣再度充滿尖酸冷酷,“你戴著我的東西,就想這么一走了之?”
“什么你的東西?”她一臉驚愕,頓時忘記掙扎。
“睡火蓮吊墜,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隱心眉低下頭,果然,那墜子從她的領口滑了出來,真是奇怪,他們倆全身的衣物和飾品都被取而代之或不翼而飛,可是這枚墜子和它銀色的細鏈卻實實在在地掛在她的脖子上,比周圍的一切事物都真實。
“別下。”賽瑟看出她氣得想把鏈子解下來還給自己,“別這樣隨隨便便對待我母親的遺物,明白嗎,隱心眉?”
“可是我又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告訴我。”她滿臉的冤屈和憤慨。
“那么現在你知道了。”
“你到底想怎么樣,賽瑟?”
他沒有回答,黑鉆眸子凌厲無比地瞪著她,他那股不可一世的自負與倨傲又回來了,隱心眉仿佛再度看見自己和他之間那堵又高又厚的堅固壁壘。
“哎。”她垂頭喪氣地說,搞不清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隱心眉天生耿直的鐵憨憨秉性讓她感到強烈的羞恥和,覺得自己就是那背叛婚約的可惡蕩婦,心中充滿自責,“忘了這事吧,我煩透了,我只想離開。”
“你哪里也不許去。”
“為什么?麻煩你給我一個理由。”
賽瑟冷冷地看著她,那冰寒如霜的黑眼睛毫無任何溫暖可言,可剎那間,那冷酷被火熱所取代,他的眼里燃起了滾燙的灼灼烈焰。
“嫁給我,隱心眉。”
好像又一道驚雷霹在了她胸口的戳記之上,她頓時呆若木雞,滿臉的驚愕仿佛自己活見了鬼。
“被我求婚有這么可怕嗎?”賽瑟看到她如臨大敵的表情,簡直哭笑不得。
隱心眉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她覺得自己的魂都被嚇沒了。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富有朝氣的男聲忽然循著微風傳入他們的耳朵。
“對了,對了,這才是該有的樣子。”
黑色的長發串著黃金軟絲,編成一束束辮子,披在肩后,同樣白色的西亞麻布長袍,不過胸襟卻鑲嵌著十二色的寶石,頭戴純金冠冕,赤著雙足,那少年男子仿佛鴿子一般悄無聲息地來到他們的身邊,懷著與稚嫩臉頰完全不匹配的欣喜神色注視著賽瑟和隱心眉。
“那鴻!”
他們兩個不由自主地驚叫起來,雖然這少年身上沒有任何可以將他與那鴻聯系起來的物件,但是他們的潛意識知道,這就是那鴻本人,絕不會錯。
“不錯,這是我的名字。”那鴻道。
我記得年老的他在罌粟堡的會客廳里也是用這句話回答了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這是巫術?
“不,這不是巫術。”那鴻仿佛看穿了賽瑟心中的疑問,立刻回答,“你看到的那個年老的我,不過是我在那個世界的樣子罷了。”
“有很多個世界嗎?那么在這個世界里,你是少年人的形態?”
“時間是被造物,我跨越時間而存在,你們現在根本無法看到我真正的形態,不過這只是暫時的。”那鴻說,“但是,永恒之王的極光和烈焰,連神之使者也無法靠近,除了他懷里的獨生子,沒有人見過永恒之王的真正形態。”
“我不懂。”隱心眉艱難地說。
“我也弄不明白。”賽瑟接著道。
“不懂是正常的,我的話對你們而言太過沉重。這世界的真相,怎么可能三言兩語就向你們解釋清楚?圣靈會帶領你們的方向。”
“別走!”隱心眉拉住那鴻的胳膊,可是卻覺得自己抓住了一團空氣,她的雙手頓時根本使不上力氣,“還有太多的事情你沒有告訴我。那靈魂熔爐的位置,我的親生父母——”
“你自己找到的答案才會改變你的命運,改變這個世界,維洛戈薩全地的攝政王,你明白嗎?我的孩子。”那鴻稚氣的臉對她說出這樣的稱呼,在外人看來簡直就是發瘋,“我只是歷史的見證者和書寫者,我不能改變任何事。”
“你們只能靠自己。但是千萬要記住,律法的前提就是愛,愛是最大的誡命。我的孩子們”那鴻抓住兩人的手握在一起,“要彼此相愛。愛,是你們存在的唯一原因。”
“愛。”他們兩人喃喃自語。
那鴻的身形變成了一團越來越濃厚的迷霧,覆蓋住他們,又往整片山坡彌漫開來,最后天地也被這驚世駭人的濃霧所傾吞。
“陛下!陛下!隱公主!”路德公主刺耳粗啞的破鑼音劃破了他們兩人的神怔,“你們在發什么呆?你們怎么了”
一切都回復了原樣,賽瑟站在巨型長餐桌的首席,全身盔甲的女巨人路德公主和穿著一件全是血跡和淤泥的禮服外套的隱心眉此刻正站在會客廳的門口,兩個人都瞪著皇帝。路德是滿臉的迷惑不解,而隱心眉則是震驚。
那個老年那鴻則完全不見了蹤影。
賽瑟和她的眼神在空中交匯了,看來他們心里轉動著同樣的問題——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
“殿下,你看到那位老先知了嗎?他離開了沒有?”
“什么老先知?”路德公主滿臉駭然,“我誰也沒看到,我進來的時候只看到陛下一個人坐在首席,并沒有其他人。”
賽瑟和隱心眉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