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棕櫚海灣戰本原本是賽瑟皇帝為了三個人質而發動,順帶炫耀武力,威懾列國。
可是現在卻像蝴蝶效應似的產生了無數漣漪,幾乎讓所有人的命運發生了天翻覆地的改變。
首先,夏金整個人完全變了,她整日以淚洗面,不斷嘀咕著別人聽不懂的話。腓烈南和盧萬德拿出質問的看家本領,也沒從她嘴里得出大王爺和溫德兒的絲毫消息。
如果人質僅救回一名,就算給烏迪尼家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那么這次規模如此浩大的聯合行動也不能算成功。
就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倒是沙佩兄弟提供了一條至關重要的信息:他們在對抗穿骨獸的時候,見到有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騎著馬逃難,其中有一匹背上還馱著扎得結實的黑布袋,很像一個不斷掙扎的人。這些人在西北處的一處港口,跳上兩艘極快的輕型排槳艇,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所有人都覺得那個黑布袋里的一定是大王爺,現在烏迪尼家在群島的產業已經幾乎毀壞殆盡——珊瑚燈塔、火花碼頭以及植物園,所以他們肯定是把大王爺轉移到了肯穆拉親王的手里。雖說肯穆拉本人行蹤不定,但是卻經常在賈拉爾附近的幾處自由城邦拋頭露面,只要稍加打聽,就能很快獲得關于貝倫的消息。
但是溫德兒呢?這是最讓人擔心的事。
不過嬰茉提供了相關的線索。
“夏金沒有孩子,所以她經常奪走黑鳶尾成員的孩子們,一來是對手下的威脅,二來她想在其中領養幾個,而且我在燈塔地牢的時候,聽到夏金從大王爺身邊帶走了溫德兒說是要精心照顧,孩子肯定被她藏起來了。”
“可是烏迪尼家的幾處殘余建筑我們都搜遍了,”隱心眉說,“到處也沒有溫德兒的蹤影,難道也是被帶到了海外,烏迪尼親王那里?”
“都有可能。唯一肯定的是,溫德兒肯定還活著的。”嬰茉客觀地說。
而且,戰后葛文伯爵讓馬尾藻船長帶著人去搜尋何撒的尸體——嬰茉告訴他們她的姓名——船長和他的手下幾乎把燈塔廢墟的每一塊時候都翻了個遍,卻一無所獲。
“何撒當時被夏金擊昏,再加上燈塔被毀,很有可能尸體被穿骨者連皮帶骨地給吞了。”葛文伯爵說。
“那些魔鬼簡直能把石頭消化了,”馬尾藻說,“我也覺得何撒肯定是死了。”
隱心眉沒有說話,實際上她心里非常難過,因為當時何撒明明是冒著生命危險在夏金明晃晃的鍘刀下給她傳遞信息,而且根據嬰茉提供的消息,夏金軟禁了何撒的獨生子,長期隔絕母子二人,加上她似乎有意在石室和利音谷的兩次襲擊中犯錯,這就證明了何撒的本性與邪惡的夏金完全相反,她是被逼無奈。
“我才不在乎烏迪尼家的人!實際上,”馬尾藻又啐出一口痰,“我覺得根本沒必要搜尋這個叫何撒的女人,烏迪尼家造的孽還不夠多嗎?就算她是無辜的,永恒之王也還是因為烏家的罪惡懲罰處死了她。”
隱心眉又提到夏金研制的各種毒物,認為何撒說不定知道治療嬰氏兄妹昏癱的其他方法,而不是這種吃了七次就會變成行走植物人的可怕的“蘇醒”藥劑。
“據我所知,這是不可能的。”現在提出反對的是嬰茉了,她躺在輪椅上,只有脖子能動彈,“只有蘇醒才能讓我和我哥站起來,別無他法。”
馬尾藻船長出于對威盛凱人的憎恨很想回敬她幾句,不過還是咽了回去;其實當初他根本不想讓她和腓洌南來到踏浪雄獅號上,但是伯爵的默許和隱心眉的強烈要求,才讓他只能讓步。
隱心眉不想引起更多的舊有紛爭,特別是眼下威盛凱和莫利斯需要合作追捕殘余的烏迪尼勢力,她就不再提起何撒這個話頭。
“不過,我建議,”隱心眉看著腓洌南和葛文伯爵,“在威盛凱軍艦離開之前,我們最后再對整個紅棕櫚群島做一次大規模的排查,而目前我們僅僅搜尋了風暴之巔;肯定會有更多遺留線索。要知道,只要大王爺和溫親王還流落在外,我們就有再度成為敵人的可能,我不知道你們怎么想,反正我不愿意看到這一幕發生。”
眾人一陣默然。
“我同意。”腓洌南說。
“我也同意。”葛文伯爵緊跟著說,“明天王儲就回來了,我們就定在后天,再做一次聯合搜索。”
“可以;另外,”腓洌南掃了一眼眾人,“夏金,我們必須帶她回威盛凱交給皇帝處置。”
“可是,如果不是莫利斯家的刺客們提前布下了九枚大滿貫鉆地龍,”馬尾藻和沙佩都向腓烈南投出憎恨的眼神,“加上被你們威盛凱人拋棄的依狄萊,若不是她命令圣殿精英守衛消滅了所有穿骨者,這里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誰知道夏金在這個島上還有沒有藏著的其他的怕人玩意兒——比如一條龍?!”
“并且,”沙佩眼神冒火地盯著腓烈南,“施坦死了!我要親手剝了這娘們的皮!”
“你們現在從夏金嘴里挖不出任何東西,而且,”腓烈南平靜地掃了一眼所有人,“讓她在我們手里活著,遠比死在你們手里有意義。”
“你那是什么態度?威盛凱人!你現在可是在莫利斯家的地盤上!”
馬尾藻船長蹦起來怒吼,“難道把這瘋婆子交給你們就能萬事大吉?”
“我們別和他們啰嗦,葛文伯爵!”沙佩恨恨地說,“要我說,把這幾個威盛凱人捆起來,等公爵明天回來再由他做決定!”
“我們等不到明天。”腓烈南冷冷地說,“葛文伯爵,夏金必須交給我們。”
“我看不見的,”伯爵用同樣地冷淡回答他,“除非你能回答馬尾藻船長之前的問題。”
腓烈南略加思索,走到伯爵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真的?”葛文驚愕地小聲說。
“用我的家族的名譽做擔保。”腓烈南目光堅毅,神色誠懇。
“你的家族算什么東西?”沙佩尖酸刻薄地擠出幾個字。
“別詆毀你不知道的事給我們惹上麻煩,沙佩,”伯爵嚴厲地斥責,“別讓你的情緒阻礙了理智!”
葛文伯爵其實對腓烈南的家族一無所有,但是他從第一眼見到這位年輕的艦長,就暗暗被他的氣度折服,憑著多年的經驗就知道腓烈南必定出生非凡。
“你們可以帶回去,但是,”葛文伯爵終于答應了,馬尾藻和沙佩看起來都氣得要死,“你們要和我們簽訂協議,承諾從夏金嘴里得出的所有情報都要與我們共享;否則我們可以讓全維洛戈薩的自由家族聯合起來對付威盛凱——你知道莫利斯家的聲望和地位。”
“我承諾。你們也要協助我們殲滅前賈拉爾王儲金大公極其黨羽,如果同意的話,我就讓人從船上拿印來。”腓烈南坐下來說,“金獅與紅獅兩方的首份戰略合作協議,就稱為雙獅協議吧。”
等他們簽署協議之后,隱心眉聽見馬尾藻離開時還在嘀嘀咕咕地抱怨。
“真是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船長自以為誰也聽不見他,“真沒想到老子還要和威盛凱人合作!希望我那死去的親爹可別從墳墓里頭跑出來罵我…”
嬰茉現在暫時住在隱心眉隔壁的艙房,后者本以為她目前剛剛從長達半年摧殘中脫身,不用再繼續偽裝,可能會多留幾天,不過嬰茉卻急著返回威盛凱。
“我必須和腓洌南他們一起回去,”嬰茉告訴她,“我很擔心我哥哥,再說我住在這里不是辦法,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這些麻煩我能解決。”
“別執拗了,”嬰茉狡猾地瞥了隱心眉一眼,她比她哥哥活潑多了,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截然不同的嬰之白,“夏金都沒能阻攔我,難道我還逃不出這艘船嗎?”
她又像妹妹一樣親熱地抱著隱心眉,“這些日子你一直那么關心我哥哥,我們嬰家都欠你一個大人情!”
“是嬰之白先救了我,”隱心眉欣慰地著看嬰茉那張與她哥哥驚人相似的臉,“他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嬰茉怔怔地看著她,然后突然大叫。
“你是不是喜歡我哥哥?你早就愛上他了,其實你根本不想嫁給莫利斯王儲是吧?”
“…啥?!”
“對吧對吧?你就是喜歡我哥,別裝了!為了償還你這個人情,我做主!我把我哥以身相許給你,怎么樣?”
“有你這么做主的嗎?”隱心眉愕然,“你還沒問嬰之白呢!”
“這事我說了算!”嬰茉毫不客氣地說,“我哥從小就什么都依著我,只要你答應你就是嬰家的媳婦——怎么樣?怎么樣?快說我愿意!”
嬰茉眨巴著眼睛,現在她的眼睛除了時不時還會優點干澀,卻一改昏滯無神,一雙瞳孔炯炯有神、慧黠生動。
“我一點都不想嫁給嬰之白,因為我也把他看成兄長。你哥哥的婚事還是留給他自己操心吧,茉兒?”隱心眉想起賽瑟也問過她類似的問題,“我對你哥哥沒有一丁點兒非分之想,哈哈!”
嬰茉不說話了,看來隱心眉是完全不想換個未婚夫,她靠在椅背槍,看上去又失望又生氣。
“對了,腓洌南回到雄獅之怒號上去了。你見過他了嗎?你們以前認識嗎?”隱心眉問她。
嬰茉顯然還在生隱心眉的氣,根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后者也只能作罷。
當天下午,盧萬德過來和隱心眉道別。由于之前他就不愿意和莫利斯家坐在一張桌子前開會,加上也的確需要他立刻回去向賽瑟皇帝復命,所以腓洌南便派盧萬德領著多國軍艦各自返回本國,而他則帶著嬰茉最后一批離開風暴之巔。
“你的婚禮我恐怕是不能來參加了,”盧萬德只愿意現在踏浪雄獅號外面和隱心眉講話,“所以提前送給你結婚禮物吧。”
隱心眉接過端詳,一根細碧璽纏精金鏈的海藍寶石項鏈,夢幻絢爛,美麗非凡。
“這也太貴重了吧!”她吃驚無比,怎么也不敢收下,“你收回去!無功不受祿,拿了以后我還怎么好意思見你?”
盧萬德臉上又放出酸溜溜的光,“給海盜做老婆,你是該不好意思哦。”
她臉色刷得一黯!
“哎,算了算了!”盧萬德擺擺手,把項鏈硬是塞到她拳頭里,“寧拆廟不拆婚,這話當我沒說。你就收著吧,我知道你這種的女人對珠寶沒興趣,可是我手上也沒有其他可送的。今日分別,估計以后也很難再見了。”
“如果你想來找我,莫利斯家隨時歡迎你。”
“如果你想來找我,鴿籠以及海軍部也隨時歡迎你。”
“也許等皇帝不再想殺掉我了,我會的。”
“那么,最后提前祝你新婚幸福,假若多年后重逢,但愿你依然青春美麗——”
“路途順利,親愛的盧副艦長,后會有期!”
隱心眉目送浩浩湯湯的艦隊駛出港灣,竟不由自主萌生了一種對賽瑟城的懷念,她感到不解。但是眼下卻把這心思壓會心底,不愿再理會。
她剛準備回到床上,卻見馬尾藻船長像房子著火一樣火急火燎地沖她跑過來,嘴里直嚷嚷。
“依狄萊!依狄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