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濃。
國相府未燃燈。
姜晏晚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空寂漆黑。
但床邊卻忽明忽暗一個輪廓,讓他立馬清醒過來。
“醒了?”
他身子瞬間繃緊,但嗓音卻為露怯。
“皇上。”
“火折子呢?”
“左邊案臺第三格。”
姜晏晚回完話,看見她摸黑起身,然后呲了一聲火花,燃亮了內寢。
他這才看清她的樣子。
臉色紅潤,穿著素來喜愛的月白色的長衫,只是手腕處捆束著繃帶,可見傷還未大好。
他坐起身,神色略微不自在。
“這么大的院子,也不請個伺候的人,累朕茶都沒喝上一口。”
誰知道你過來。
他內心罵了一句,表面卻道:
“是臣思慮不周,怠慢了皇上。”
“嗯,確實怠慢。”
蘇琉玉倒了杯冷茶,潤了潤嗓子,氣定神閑。
姜晏晚最不喜她這生疏的樣子,淡淡回了一句。
“皇上要問責,臣自當領罰。”
蘇琉玉點點頭,真的想了想。
“念在愛卿對我大魏社稷有功,便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姜晏晚深吸一口氣,咬咬牙。
“臣謝皇上。”
看他這樣子,蘇琉玉真的憋不住了。
“好了好了,晏晚兄,還生氣呢,我說笑的,你別放在心上。”
她拿起茶盞遞了上去。
“暑氣燥熱,去去火氣,你我還搭什么官腔,倒是生分。”
姜晏晚沒接,不想看她。
“真生氣了?”
她又道:
“晏晚兄今日進宮,但我卻不能見你,你雖對大魏社稷有功,但那劍弩是軍械機密,害驍武軍栽了那么大跟頭,定不會善罷甘休。”
“不過如今罰也罰了,他們以后想必也不會借此事彈劾你,這件事便過去了。”
姜晏晚豁然抬頭。
“你是這個打算。”
“不然你以為為何?朕可是差點死了,僥幸活了下來,沒找你算賬,你就偷著樂吧。”
“你難道不問我,為什么留在大越?還有十五城的事,你不生氣?”
蘇琉玉嘆了口氣。
“怎么可能不生氣?”
她可是都氣的背過氣的。
“不過,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也釋然不少,當時你我未相識,不過忠君之事罷了。”
“后來你我初見,彼此知對方心性,又經歷諸多大事,這些,也不是假的。”
“晏晚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八個字,讓他的心瞬間滾燙滾燙。
連帶著,這幾個月緊繃的心都緩了不少。
他神色徹底的放松了下來,終于笑了出來。
“賀禮,你看了嗎?”
蘇琉玉從懷里掏了掏。
“來,朕的回禮。”
回禮?
姜晏晚目光落在床上,看到一副羊皮地圖。
那是諸國版圖。
他心突然揪了一下。
她真的懂。
他操縱棋局,她爭霸天下。
這是兩人之間的約定。
他伸出手,在那羊皮地圖上摩挲一下,久久未能平復心境。
“晏晚兄,我想爭這天下,你幫我。”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
那眼里的野心,讓他全身熱血沸騰。
他喉嚨滾動,沙啞開口。
“好。”
看他同意。
蘇琉玉眼睛亮了一下,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句話。
姜晏晚眼睛一瞪。
“你瘋了。”
蘇琉玉一臉無辜。
“晏晚兄,你剛剛還答應的爽快。”
那是一回事么!
你要點臉!
“不行,此事不行。”
你想都別想。
蘇琉玉遙遙他袖子,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
“晏晚兄”
姜晏晚想揍她。
你裝!
你繼續裝!
你再給我演!
他咳了咳。
“天色不早,皇上還是早些回宮,臣就不送了。”
被趕了!
蘇琉玉看他堅定的樣子,一步三回頭,一臉不舍。
姜晏晚當沒看到,不想幫她。
待人真的走了,他揉了揉頭疼的腦袋。
今晚是睡不著了。
他就是欠她的,幫她后面收拾爛攤子。
她倒也不客氣!
他躺了下來,把她里里外外罵了個遍,這才準備想辦法。
順帝醒了。
傳召了內閣,罰了國相。
這動靜太大,讓人驚慌之余,卻實實在在舒了一口氣。
順帝昏睡了半個月。
弄的整個京城都人心惶惶。
特別是驍武軍主將,又不敢進宮打擾。
就這樣什么消息都沒有的等了半個月,終于聽到宮里頭的動靜,便收拾收拾干凈進宮。
米大人跑在第一個。
一進殿,嗷嗷哭歡快。
“皇上,您總算醒了,臣這次身負重傷,所以才沒早點來看皇上,臣罪該萬死。”
他邀功是最積極,這次大難不死,一定要把自己的光榮事跡宣揚出去,那是一點都不藏著掖著。
孟衡就看不慣他那樣子。
“好了好了,你那肚子上的傷放在皇上面前還不夠看的。”
蘇琉玉好笑道:
“米大人年紀大,受了傷自然要好好養著,這次你們護駕有功,待咱們回國,再好好論功行賞。”
回國?
元戈看了她一眼。
“外頭傳聞皇上要在大越登基。”
蘇琉玉點點頭。
“確實如此,禮部在準備上了,即便登基,和往日也并無什么不同,對了,大周太子如今如何?西涼王身子可還好?”
“太子殿下還未醒,聽說大周御駕已經出行趕往大越,準備迎接太子,順便讓咱們交出孝恭太后回國處置。”
元戈又道:
“西涼王傷重未醒,但西涼十六部如今皆歸順我朝。”
蘇琉玉聽完,嘆了口氣。
“對了,我大哥他們”
她話音剛落,就看到殿內進來一個魁梧的身子,那大嗓門震的整個大殿都在嗡鳴震響。
“閨女!你總算醒了,趕緊給老爹看看。”
又一個聲音緊隨其后。
“大哥,你吵到小弟休息了,切莫再大聲說話。”
宣帝毓貞溫和的嗓音緩緩抱怨一聲,但行走的腳步卻急快。
蘇琉玉眼眶一熱,瞬間走了出去,把戰王一把抱住。
“大哥,你總算來了。”
她埋在他魁梧的懷里,甕聲道:
“帶銀子來慰問小弟了嗎。”
你特么就想著銀子!
戰王一臉心疼。
“銀子有你二哥呢,快給老爹看看,咋又瘦了這么多。”
蘇琉玉任他看著,卻瞄到身后兩人一同進殿的武將。
大齊王戎主將和大元護國公賀逵。
這是要打仗嗎?
怎么主將全部過來了。
王戎沖她眨眨眼。
皇上,什么時候搞事,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