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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兔子,在生氣

  落日余暉渡在他溫潤的眼底。

  沈懷舟嗓音清澈。

  是慣來的縱容和寵溺。

  這句話,讓蘇琉玉身子一僵。

  她愣愣的看著他,似乎想從這和煦暖風之間,找出一點平日的寡冷和疏離。

  “看著為師做什么?”

  蘇琉玉不自覺的牽起他的袖角。

  唇邊輕笑。

  “終于......”

  她話止住,但沈懷舟卻懂了。

  終于,不生氣了。

  五個月禁足,五個月疏離,五個月不聞不問。

  終于,和以前一樣了。

  沈懷舟看著揪住他袖角的手。

  嘆了口氣。

  摸摸她的頭。

  “琉玉,你太胡鬧了。”

  他指尖微涼,又撫上她的臉。

  “疼嗎?”

  說完,眼里化開一絲自責。

  六年師徒,除了那頓鞭子,便再沒有打過。

  那日,也是氣急。

  打完后,自己倒是難受的要死。

  蘇琉玉覺得有點癢。

  握住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

  她看著這只手,纖細修長,玉骨白皙,執筆書畫一絕。

  她輕輕摩挲他指節的舊疤。

  那是前兩年知她失蹤,畫了千余萬余畫像的疤賴,還有去年知她駕崩,日夜臨摹她筆跡的傷痕。

  這疤,再不能修復,讓這雙好看的手,帶了點殘破。

  她死死握住這只手。

  “打罵也好,責罰也罷,朕害怕的,從不是這個。”

  “師父晾著朕,疏離朕,對朕說些寡冷涼薄之言,比這打罵,要更痛。”

  她說完,自己先笑了。

  “不過,朕從不后悔,如今,朕也有家了,師父會陪著朕,站在朕身邊,看著我大魏江山一統,千秋萬代。”

  她為帝。

  所求不多。

  百姓安泰,有家可回,足以。

  沈懷舟反握她的手。

  兩人無需多言,都懂。

  蘇琉玉今日歇在了明德殿。

  久違的覺得這往日奢華的宮殿有那么點歸屬的味道。

  批折子心情都愉悅了不少。

  這份愉悅,也感染了明德殿內外的宮人。

  龍顏大悅,帝后感情深厚,作為奴才,自然也開心。

  總管大太監小心的推開明德大殿的門,看了眼執政的帝王,準備敲敲進入內殿。

  蘇琉玉今日心情好,難得的看了眼他。

  順便一眼瞅到了他手里的錦盒。

  “等等。”

  她問了一句。

  “你手里的是什么?”

  總管大太監一下子跪了下來。

  “回稟皇上,是內庫司打掃的小太監送過來的,今日打掃朝華閣,翻出皇夫落在那的舊物,特意送了過來。”

  舊物?

  蘇琉玉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朕上次去,未曾發現什么舊物。”

  當日,沈懷舟離宮,她心情不好,是去了一趟朝華閣的。

  被收拾的干干凈凈,連墨跡都擦了。

  總管大太監捧著盒子跪在地上。

  “打掃的宮人在床底發現的。”

  床底?

  “放這里吧,先退下。”

  她點了點案臺,又看了一眼沐浴房的方向。

  自家師父去沐浴,她只是代為收管,絕對沒有偷看的意思。

  她看著總管大太監退下,把御筆放下,打開錦盒。

  先入目的,是裝著雪頂含翠的茶罐。

  這茶罐,未開封。

  是當日怕他不喜霍山黃芽,自己特意送過來的。

  師父不喜雪頂含翠。

  她有了個結論,興致缺缺起來。

  還以為是什么呢。

  但要是世安在這里,怕是會多言幾句。

  這雪頂含翠,本來是要換掉那霍山黃芽的。

  但他想換的時候不見了,只能依著自家公子的意思,將就將就把霍山黃芽換回來。

  沒想到,不見的雪頂含翠,是被某人偷偷藏了起來!

  蘇琉玉把茶罐放下。

  又看向錦盒里的一摞紙。

  估計是棄了的手稿?

  她翻開第一張,確實是棄了的手稿。

  但上面卻是沈埕安的筆跡。

  ‘臣心中掛念皇上,江州貧瘠,偶有匪患,臣擔憂龍體有損,還望早日回京。’

  這手稿寫了一半,直接棄了,墨跡熏染,是舊稿。

  但她向來過目不忘,這封信,她收到過。

  足足五張紙。

  當日她心里還罵沈埕安年老,寫封信都羅里吧嗦,沒想到......

  她眼里閃過一絲不可思議。

  又去看第二張紙。

  “小弟,國不可一日無君,還是要回朝擬政,平定朝堂。”

  這是二哥的字跡!

  清雋秀雅,一絲不差。

  她當時收到信,覺得二哥膽子肥了來管她朝政,親自寫了一封信讓二嫂嫂幫她收拾他。

  沒想到,是師父的信......

  她心里狂跳。

  似有什么東西將破土,將發芽。

  她手指摩挲這墨跡。

  待在江州四個月,只以為師父不聞不問。

  卻不想,師父心里還是如往日一樣掛念。

  當時,她做了混賬事,師父肯定還在生氣,不知寫這幾封厚厚的信,又是下定怎樣的決心。

  她師父,慣來縱容她,不忍不理她太久。

  她眼眶有點熱。

  翻開第三張紙。

  但這第三張,讓她感動的淚一下子憋了回去。

  什么傷心難過全部都沒了。

  只在心里罵了一句臟話。

  這張紙,是畫了一半的墨染江山圖。

  本也沒什么。

  只是在空白之處,畫了一只兔子。

  一只爪子拿著板子,另一只爪子拎著一只狼崽子的尾巴,吊起來要打。

  師父果然想揍朕!

  師父記仇!

  她又看第四張。

  兔子揪住狼崽子的耳朵。

  兔子咬住狼崽子的爪子。

  兔子把狼崽子丟出去老遠。

  這些畫,每個狼崽子都哭出一汪淚,控訴兔子的霸道。

  而兔子。

  在生氣。

  很生氣!

  師父膽子肥了!

  難怪!

  難怪要放到床底下!

  蘇琉玉看著這些罪證,準備好好找自家師父算賬。

  沐浴房的門打了開來,明德大殿的燭火瞬間晃動了一下。

  蘇琉玉大驚。

  趕緊把罪證全部放了回去。

  順便偷偷塞了一張在懷里。

  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批折子。

  沈懷舟一頭墨發未干,隨意披散在肩上,俊逸的臉還帶著沐浴后的紅。

  他看了一眼御桌。

  “夜深了,就寢吧。”

  “再批一會兒,半個時辰就睡了。”

  容朕想一想!

  待會找你算賬!

  夜半,月色正濃。

  蘇琉玉屏退當值的太監,悄悄鉆進被子。

  “師父,你看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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