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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和師父傳紙條

  閣外晚風襲襲。

  迎春的風輕拂額發。

  但蘇琉玉卻感覺到一陣涼意。

  師父,還在生氣。

  以前,即便是多有僭越,也不過氣上兩個月。

  如今,兩人三月未見。

  再見,師父眼里再也看不出往日的縱容溺愛。

  三年師徒日日夜夜,三年入朝互相扶持。

到頭來  她忍不住揪住宋丞相的袖角,又縮了到他身后,徹底隔絕二人。

  沈懷舟垂眸,看到她揪住老師袖角的手。

  師徒六年,自是對對方習性了如指掌。

  這個小動作,是徒弟心緒不穩慣常做的。

  以前她多依賴他,便會時常做這個動作。

  他隱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緊,指尖掐在肉里,痛意席卷才微微穩定心神。

  “天色不早,學生送老師回去。”

  “混賬!”

  宋丞相兩鬢白發抖了抖,渾濁的雙目都清明不少。

  他一臉失望。

  “倘若你半路為師也就罷了,收個逆徒,逐出師門,老夫自是不逼你。”

  “可玉哥兒十歲起便承你教導,養就什么心性,你這師父,便半點脫不了干系。”

  “你怪她不好,不敬你,犯了錯,那你要打要罵,關起門來,教訓一頓,這也不枉你擔這責任,為人師父。”

  “如今,你倒是把教導之過全怪她一人,推個干凈,你要氣死老夫!”

  蘇琉玉眼睛一酸。

  先生生病許久,如今要不是為了護她,哪能說出這番話。

  她看了自家師父一眼,看他垂眸,半響才開口。

  “老師教訓的是,是學生的錯,學生不配為師。”

  “別給老夫說這些,你要認我這師父,便打今日起,好好教導,她不聽訓,就拿出你師父的樣子。”

  宋丞相把她從身后拽了出來。

  “你好好管管,教訓教訓,天色不早,老夫回去了。”

  說完,他回頭沖她眨眨眼。

  皇上,老臣只能幫到這兒了。

  你要是挨了打,改日臣幫你揍回來。

  別啊!

  朕慫啊!

  朕想回去了!

  但老丞相哪里能讓她走,趕緊踏出殿外,把門給關嚴實了。

  關上門,他才發現忘了正事。

  不好!

  好不容易腦子好一點,把自家孫兒的嫁人大事給忘了。

  他內心咆哮!

  這皇夫之位,不能便宜了別的小子!

  宋丞相一路罵罵咧咧被人送回去了。

  閣內。

  茶香四溢。

  沈懷舟坐在茶案前,執手點茶,撫平心緒。

  君子恪守知禮,是他骨子里的教養習性。

  他承襲丞相教導,拜入師門,自是做不來忤逆師長。

  如今,她倒好,知道找人護著,替她出頭。

  “師父,別生氣了。”

  蘇琉玉想湊過去。

  但下一刻,卻被他喝住。

  “站好。”

  他心里有氣,不想看她。

  蘇琉玉老老實實在他跟前站著。

  她看向茶案。

  見杯盞漂浮著茶葉,是兩人慣喝的霍山黃芽。

  這茶香,是新茶。

  如今不是采茶的日子,這上好的黃芽便是年節送進宮的那批。

  那日看他把茶倒了。

  現在再看他拿出來。

  心里要好受點,不想再惹他,免得聽到傷人感情的話。

  沈懷舟看她半響沒動靜。

  當真老老實實罰站許久。

  心里倒有點不自在起來。

  “天色不早,明日怕是還要上朝,皇上先回吧。”

  “三月未見,想和師父待一會。”

  她又道:

  “明日早朝后,朕陪師父用膳吧。”

  沈懷舟放下茶盞。

  語氣淡淡。

  “不必,臣為太傅,教導皇上,以后皇上需要,便傳喚一聲,臣自會親自去御書房。”

  果然。

  師父還是不開口的好。

  “朕想在這里批會折子,師父陪朕一會吧,待子時朕再走。”

  “皇上請便。”

  蘇琉玉松了一口氣。

  她一回京,便是要處理朝政,那些請安折子便還要她親自批復,一刻不能耽誤。

  她不想走,但也不能拉下課業,折中在這里,倒也好。

  總算是坐下來了。

  她悄悄錘了錘有點酸脹的腿。

  沈懷舟看她這小動作。

  心里有點不忍。

  小時候,也有罰過的。

  策論要是不過,便罰她站著寫,但小時候她哄一句,鬧一句也便縱著她,哪次真正的罰過。

  這次倒是老實。

  看她自顧自的批折子,他也強打起精神陪著。

  兩人坐在書案前,他翻著未讀完的書,她執筆寫著字。

  誰都沒有開口。

  只是。

  還未過許久,沈懷舟覺得肩頭被點了點。

  一張小紙條傳到他面前。

  他放下書。

  打開紙條。

  上面畫了一只狼崽子。

  狼崽子面前,畫了一處府宅,門匾上寫著大魏商會。

  狼崽子頭上,飄著一個錢袋子,錢袋子滿滿的,上面寫著一千萬兩。

  以前,離家回來。

  蘇琉玉便會拉著他說路上的見聞。

  如今,是開不了口了。

  但她心里高興,忍不住想讓他知道,分享分享。

  沈懷舟把紙條放下,繼續拿起書,沒管。

  只是過了一會,又丟過來一個紙條。

  他拆開來。

  這次,畫的是江州城門。

  狼崽子拿著一把刀,旁邊的小人都倒在地上。

  這次說的是江州屠城之戰。

  小紙條繼續增加。

  狼崽子喜歡吃江州的燒餅。

  狼崽子賣了字。

  狼崽子看到人賣她破爛,旁邊還畫了個破襪子。

  兩人都沒有說話。

  沈懷舟一張一張的看了。

  直到最后一張。

  小狼崽遞給兔子一把竹尺。

  “師父不生氣了罷。”

  夜色正濃。

  蘇琉玉看他不回,心里嘆了口氣,繼續批折子。

  只是過了許久,再她準備回去睡的時候,發現一張紙條丟了過來。

  年長的兔子穿著寬大的袍子,坐在地上,背對著。

  兔子耳朵聳拉下來。

  上面寫著兩個字。

  生氣。

  她還未反應過來。

  又一張紙條丟了過來。

  兔子在寫字。

  兔子在作畫。

  兔子在喝茶。

  兔子在下棋。

  看每張畫,兔子都在生氣。

  她畫出三個月見聞。

  他也用同樣的方式。

  把他三個月畫了出來。

  兩師徒都沒說話。

  但卻像六年間一樣。

  每每回家,都會互相道出所見所聞。

  這是六年來兩人的習慣。

  蘇琉玉把畫收到懷里。

  “師父,朕回宮了。”

  “皇上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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