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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龍吟之卦

  宋丞相身形佝僂,滿目滄桑的眼帶著慈愛,不住點頭,連說了幾聲好。

  蘇琉玉仔細確認,看他識得人,眼里迸發出驚喜,話也多了不少。

  “先生,我大魏百姓,如今稅患盡除,各州府屯谷豐足,百姓溫飽。”

  “我北荒將士,現已擴充六軍,兵馬四十萬,抵御外敵。”

  “今年,畜五牸,通海貿,待過幾年,我百姓人人皆可食肉,生活富足。”

  “還有還有,如今大魏,人人可讀書,人人可認字”

  “玉哥兒。”突然,宋丞相截住她的話。

  蘇琉玉看著他,一臉不解。

  她看他抬起枯木般的手,顫顫巍巍的摸了摸她的頭,渾濁的雙目蓄滿了淚。

  “這幾年,玉哥兒受苦了。”

  他說,受苦了。

  這三個字,就如同一擊悶雷轟頂。

  道出她這幾年的窘境,懂她強撐的無助害怕。

  讓她眼眶一熱,淚噙滿雙目。

  年少登基,勤政三年。

  這位大魏順帝,用瘦弱的肩膀,扛下瘡痍衰敗的大魏。

  怎敢喊累,怎敢言苦。

  宋丞相一臉愧疚:

  “這幾年,雖混混沌沌,但臣一直良心有愧,自責自己,太過不近人情。”

  “我們玉哥兒,才這般大,老臣這心里,實在心痛難忍。”

  蘇琉玉想安撫一句,說都過去了,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但她張了張嘴,卻發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淚越流越兇。

  以前,老丞相是一直護著她的。

  疼著慣著,哪怕師父說句重話,都替她打抱不平。

  登基這幾年,開始的時候師父一直恪守禮態,不和她見面,小心避嫌。

  她也不忍讓她娘親擔憂。

  身邊一個親近之人都沒有。

  那段時日,每每想找老丞相傾訴,也是不識得人,只能匆匆見一面。

  當時,她一個人寡助無援,強撐著一口氣,不敢絲毫懈怠。

  其間心酸,只有受過才知道。

  如今看到老丞相。

  委屈,難受,種種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宋丞相看她哭的難受,摸了摸胸口,似乎很著急。

  “先生,你你找什么?”

  看他這舉動,蘇琉玉臉色一白,一下子慌了。

  似乎是摸到了懷里的東西,老丞相神色一松,把油紙包掏了出來。

  “皇上,別哭了,臣給你帶了你喜歡吃的紅豆酥。”

  油紙包,被壓的扁扁的。

  或許是放了很久,內里的紅豆酥,已經被擠了出來。

  蘇琉玉神色大震。

  只覺得一只猛獸,又死死的咬住了她的脖子。

  先生的病。

又恢復了往態  “皇上,吃一口吧。”

  老丞相把這紅豆酥,往前遞了遞。

  蘇琉玉狠狠擦了淚,想伸手,卻發現身側,一只修長纖細的手,順勢接住。

  “琉玉,我去送送老師,你在此先候著。”

  沈懷舟清澈的嗓音,輕柔的安撫一句,遂帶著老丞相出了院子。

  殘月高掛,偶有夜鳥驚啼。

  沈懷舟心思復雜,回到院子。

  小院里,少年抱著兩把刀,坐在凳子上。

  這位大魏天子,已經在這須臾片刻止住了情緒,又恢復了往日的穩重。

  似乎聽到響動,讓她緩緩抬頭。

  沈懷舟已來到她身前。

  月華織錦大袍緩緩落地,這位溫沉修雅的男子,半蹲于地,抬出纖細的手,揉了揉她的頭。

  “今日,老師有點清醒,對為師說了諸多往事秘辛。”

  蘇琉玉耳朵動了動。

  “說了什么?”

  “當初玄右真人卜卦,道定你八字乃早亡之命,十歲大劫,活不長久。”

  這句話,讓蘇琉玉神色一震。

  只覺得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

  “此卦難解,本是避無可避,原也罷了,但真人,又測了一卦。”

  “龍吟之卦。”蘇琉玉接道。

  沈懷舟點點頭。

  “真人當時也很驚訝,只道了一句因果,隨后便決定幫你渡劫,成全卦象。”

  “然后呢。”

  “但此事兇險,真人仔細叮囑諸多細則,但老師,全給忘了。”

  空氣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讓原本還沉浸在老丞相病中的蘇琉玉馬上吐槽了一句。

  埋得坑不填,不帶這樣吊人胃口的吧。

  沈懷舟也有點尷尬。

  “為師本想細細追問,卻不想老師一反常態,一直苛責為師對你不夠關照,足足罵了半個時辰。”

  先生做的好!

  沈懷舟看她想笑,眼眸笑的縱容,不介意露出自己的窘迫。

  以前琉玉考學時,但凡自己言語教導一句,老丞相都要背后數落他許久。

  想到往日種種,他心里嘆了口氣,也有點悵然,

  但他畢竟年歲大些,在小徒弟面前,情緒還得沉穩。

  他揉揉她的頭,又道:

  “為師擔心此事對你有影響,心中實在放心不下,過幾日,你便隨為師前往長生殿詢問一二,左右圖個安心。”

  過幾日?

  蘇琉玉面露難色:

  “近日怕是不行,洛州寶船建成,些許大事要籌謀,還是等秋收之后吧。”

  就知道如此。

  她這性子,他是摸的透透的。

  若是再勸,怕適得其反。

  他看了眼天色,決定還是改日再提。

  “時辰不早了,還是先休息吧。”

  說完準備起身,把她帶進屋內。

  只是他半蹲了許久,乍然起身,只覺得腳步一晃。

  蘇琉玉本能的伸手拽住他的大袍。

  只是她坐在竹凳之上,這么虛晃一抓,衣服沒抓到,反而拽住了腰帶。

  那絲帛腰帶滑順,本是束縛大袍所用,這一解脫,讓兩人都愣住了。

  衣襟半敞,鎖骨半露。

  甚至迎著那月色,可以清楚瞧見薄透里衣之下,被月華傾瀉的玉潤之姿。

  空氣一下子詭異的安靜。

  蘇琉玉愣愣的拿著這腰帶,又盯著他,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師父,你不練武,身材倒是挺好。”

  蘇琉玉你放肆!

  她回過神,抬頭偷偷看了眼自家師父臉色。

  果然黑了!

  她飛快站起來,把他衣服摟好,系了一個又丑又拗歪的結。

  “朕覺得有點困了,明日還要早朝,師父趕緊休息吧。”

  溜了溜了,趕緊溜了。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沈懷舟站在小院里,晚風襲襲,帶動大袍鼓動,還有那拗到姥姥家難看的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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