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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渾水摸魚

  周元娘不再說話,只仍是十分猶豫的模樣。

  陳堅白道:“這許多年來,我騙過你沒有?”

  又道:“我雖不喜歡你那妹妹,可不管怎樣都是自小一同長大,況且那又與你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緣,我絕不會生出害她的心思,若不是她要搶你吃食,又如何會有今日?全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周元娘低聲道:“若我不叫她搶去,自家吃了,也就沒有這事了。”

  陳堅白道:“你自小就讓著她,當日若是把我也讓出去了…”

  周元娘倏地抬起頭來,道:“旁的都能讓,只因旁的都對我可有可無,獨你是我心愛之人,天王老子來了也是不讓的!”

  陳堅白面上笑意更濃,道:“你且放心,此事有我盯著,等到了京兆府就將她放下來,今次留她是為救她,將來她知道了,還要謝你這個長姐的救命之恩,不過病一病,左右她也是個時時愛裝病的——從前她給你飯里頭放蚯蚓、衣裳里頭放蜜蜂的時候,難道管過你半分?”

  又翹腳得意道:“我看她還敢時時惦記著搶你的東西!”

  周元娘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道:“她是個小的,那些不值當的,搶也只管搶了,作甚要同她一般計較。”

  陳堅白冷笑道:“旁的東西我才懶得管,我送予你的,你給旁的誰人都行,只這一個,她敢搶一回,就別怪我不客氣。”

  又道:“我聽得你營帳里那些個丫頭說,她時時指派你做這做那的,折騰得你半夜都不得睡?你怎么這么傻,她叫你做,你就老實去做?竟不曉得叫人嗎?”

  周元娘低聲道:“究竟也沒有幾天了,上回你不是說過了京兆府,再走個七八日就能到翔慶境內,我同她畢竟姐妹一場,下回有緣再見,還不知是什么時候,便當全了這一場姐妹情分便罷。”

  陳堅白原還想說什么,此時終于做罷,道:“我日日都會叫人送食水過去,又會叫人送藥過去,你吃了那些個飲食前萬要記得先喝藥,過得盞茶功夫,待那藥效發出了再吃其他,不要自家中了招。”

  周元娘應了一聲,又小聲問道:“我就這般走了,她們不會有什么事吧?”

  陳堅白安慰似的承諾道:“她們于我們無冤無仇,這一路還對你十分照料,我做什么要害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屆時自會小心安排,不叫出什么事。”

  周元娘半點不疑,終于放下心來,繼而又道:“把楚凝一人放在京兆府畢竟不是個事,我想了想,方才去尋了那裴官人的嬸娘,請她一同作陪,只是楚凝的性子你也知道,旁人怕是不太愿意——此事能不能去同那裴官人商議一回的?”

  陳堅白前頭一直都輕松得很,此時聽得情人這般說,卻是面色大變,驚道:“你已是同她說了?”

  周元娘與陳堅白一道多年,自然看出對方的慌張,一時也有些惶惶然,道:“方才說的,也同那沈念禾說了——不過求問一番而已,難道其中有什么不妥當?”

  陳堅白急得出了一頭汗,又不好罵自家心上人,也不好說旁的,只“哎”了一聲,最后以手做拳,用力捶著地面道:“這樣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同我商量一聲就自家去做了?!”

  周元娘不知緣由,卻是十分莫名,也有些委屈,道:“滿營只有那鄭夫人一個經事的婦人,不去尋她,實在也找不到別人了——不過請她幫著照料一番,若是楚凝好了,還能一同回京,雖是在路上有些不好受,可不用同去回紇,難道不是好事?論理那裴官人知道了還當謝我們才是啊?”

  她不知其中奧妙,還自以為做了好事。

  陳堅白情急之下,口不擇言,道:“你也不想想,不過嫁給郡主給黃頭回紇,怎么可能派上千人做護衛??便是公主也值不起!那裴繼安貌忠實精,又管著營地事,我躲他還來不及,你倒是自家撞上去!”

  又道:“你那妹妹從前無人照應,自家也能從城西一人跑到城東來尋我,哪里要你這里白做操心!”

  他一句說完,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閉了嘴,站起身來道:“罷了,待我尋他說去!”

  果然大步走得出去。

  一出得帳門,陳堅白就知道自己方才言語之間太過激烈,連忙又回頭撩了帳子進去,果然見周元娘正在試淚,見他進來,忙吧眼淚擦掉,面向過來,問道:“可是忘了什么?”

  陳堅白心中難受,忙走得近了,半蹲在地上給她試淚,道:“是我方才一時情急,說話時沒有過腦子,你只管怪我,卻是不要掛在心里。”

  得他這一句話,周元娘卻是更難受了,道:“今次全是我的錯,這一路什么忙都幫不上,還凈給你惹事。”

  又道:“不若我一會去同那沈念禾說一聲,只說這事暫且作罷,叫她不要再做理會?”

  陳堅白苦笑道:“你現在再去找她,豈不是更為惹眼?你再別去管,我來處置就是。”

  他說完,把周元娘擁在懷里,低頭吻住她的口唇半晌,才緩緩放開,道:“你沒事我就半點就不覺得麻煩,

  只眼下境況險之又險,走錯一步,莫說我們兩個,便是兩家人都難保性命,我曉得你擔心那周楚凝,畢竟是親妹,只我保證她絕不會有半分危險,你遇得事情先同我說一回,免得撞得錯了。”

  周元娘一向體貼,此時早自責極了,忙點頭稱是,道:“我曉得了。”

  陳堅白這一回才放心出門。

  他在營帳中時倒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出得帳子,臉上頓時就沉了下去。

  原本算得好好的,那呂鋌先頭管事管得那樣亂,除卻自家當真沒甚能耐,最要緊是陳堅白一直在背后使絆子,不過這人又傻又鈍,被人算計了也不知道。

  陳堅白想著營帳越亂越好,一旦出得什么事,眾人各自掃那門前雪,自家正要渾水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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