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葵深深明白,如今她說的話沒有半點說服力。
“奴、奴婢真的是冤枉的,還請皇上查明真相。”錦葵硬著頭皮道。
她一抬頭,就正對上獨孤連城沒有溫度的雙眼。
好像他已經洞悉了一切,看到她內心最黑暗的地方,她的卑劣手段在他眼皮子底下彰顯無疑。
這一刻,她突然間很害怕,害怕就這樣被定了罪。
皇上顯然已經不相信她了,這回她怕是難逃一劫…
“在朕意識模糊之際,把你當成了慕辭,你明明有機會坦誠自己不是慕辭,但你沒有否認。錦葵,你有機會提醒朕,但你一次都沒有。朕雖然意識不清,但并沒有糊涂到所有細節都憶不起。”獨孤連城淡然啟唇。
錦葵頹然倒地,她淚眼模糊地看著跟前的男子,哽咽求情:“皇、皇上,奴婢知錯了…”
“不怕說說一句實話,其實朕還是挺信任你的。”獨孤連城再補充一句。
可惜她沒有珍惜這一點。
錦葵大約不知道,要他信任一個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他初見錦葵的時候,就覺得她親切,才破格提升了她,但她并沒有感恩。
在獨孤連城的注視下,錦葵羞愧地閉上眼。
她當然知道皇上對她有多寬容,或許正是因為這份寬容,讓她野心膨脹,才走到今天這不可挽回的一步。
明明她實誠一些,就能一直當皇上的御前尚義,日子再長久一點,她或許還能成為皇上最信任的宮人。
但一切都被她毀了。
待到上了岸,眾人依次下船,有一個宮女也隱身在眾人之中。
慕辭的余光掃向那位宮女,宮女似感覺到她的視線,對她微微一笑,又快速低下了頭。
這個宮女,是慕雨…
碧玉去到錦葵居住的房里搜出了一個以錦帕包好的藥包。
此藥正是獨孤連城服食的藥物,而那塊錦帕,就更有文章了,帕子的右下角繡著一個“樂”字,正是青樂平日所用的錦帕。
這東西送到獨孤連城跟前,獨孤連城看著錦帕許久,沒有吱聲。
錦葵臉色發白地跪在地上,雙腿早已麻木。
“原來你是青樂提拔上來的人。”獨孤連城唇角噙著一抹冰冷的笑意:“朕早該想到的。”
青樂曾經在他身邊伺候,自然是知道他的一些喜好。但他沒想到,青樂會算計到他的頭上。
錦葵沒敢看獨孤連城,她大約知道,自己已經完了。
她不想回到浣衣局,可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流落浣衣局不是最慘的結局。
最慘的是明明還想活,卻有死神在向她逼近。
“你告訴朕,青樂從什么開始培養你。”獨孤連城把玩手上的玉掰指,狀似無意地問道。
錦葵聲音干啞:“奴婢進宮很多年了,一直在浣衣局當值。大約兩年前,奴婢第一次見到樂婕妤…”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青樂讓她修身養性,她在浣衣局的日子也好過起來。
青樂也派了專人來教她儀容,她聰明肯學,青樂看在眼里,就對她更加用心了。
那時她還不知道青樂為何對她如此重用,直到進了延福宮,她才知青樂是讓她來固寵的。
她的命運一開始就是注定的,只是棋子。
即便她不爭寵,不狐媚皇上,她也不會有好下場,肯定要回浣衣局。若是青樂容不得她,她大約也會被青樂滅口。
大約知道自己只有兩條路可以走,她最終還是選擇向上爬。
錦葵被提出去后,慕辭看向異常沉默的獨孤連城。
自重生以來,她從來沒見過獨孤連城這一面。被身邊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獨孤連城身邊的四大宮女,也就只剩下一個碧玉還好好留在他的身邊。
站在獨孤連城的位置,她其實知道他是寒心的。
寬慰的話她不會說,以她的身份,似乎也不便說。只是今日這一切,終究是她設的局。
就事論事,她第一次對皇帝有了一點歉疚之心,但也只是一點而已。
“你身子可有事,要不要找太醫再看看?”慕辭打破沉默。
獨孤連城朝她伸手。
她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被他拉坐在他身畔的位置。
“做皇帝,好像注定只能是孤家寡人。朕身邊的人,都在算計朕。”獨孤連城慢悠悠地道,輕輕摩梭慕辭的掌心。
慕辭難得沒有跟他作對:“是啊,誰讓你是皇帝呢?你是全天下最尊貴的男子,誰不想要尊貴的權勢,想要得到你的青睞?她們不算計你,那才叫奇怪了。”
連她也在揣摩他的心意,并也在算計他,只因為他是皇帝。
“你這話糙理不糙。人的欲丨望是無窮無盡的,朕身上有人值得圖謀的東西,才叫人飛蛾撲火。朕今日意識模糊之際,把錦葵當成了你,這是不是說明朕最信任的人是你?”
獨孤連城說及此,突然掐住慕辭的下巴:“你說,你值得朕信任嗎?”
慕辭想躲開他的觸碰,卻不及他的蠻力,最終只能放棄掙扎。
“你別信任我,因為我也不信任你。在后宮之中,我更信奉一條真理,信他人,不如信自己。”慕辭神色坦蕩,絲毫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什么不妥。
獨孤連城輕笑出聲:“你果然是與別不同的。”
就算是被她算計,他也不該感到意外才是。
“傷春悲秋也不該是你的作派。你既然坐上了這個皇位,就該知道,總該失去一些東西。寡人寡人,你孤家寡人才算常態。像你這種心懷天下的帝王,也不會將某些人的背叛放在心上。”慕辭說著,把手從獨孤連城的掌控之下解脫出來。
錦葵的所作所為確實為人不齒,她卻不相信獨孤連城會為錦葵的背叛而難過。
畢竟在此之前已有青梅,還有其他人,錦葵不見得有那么重要。
獨孤連城一時找不到她這話的錯處。
“罷了,你歇息吧,我不吵你了。”慕辭說著,徐步走遠。
看著慕辭的背影遠去,獨孤連城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
他看向被丟在一旁的錦帕,眸色深幽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