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內 大鑼敲起,伴隨著胡琴聲,大戲拉開,借著京戲伴奏,不少人才交頭接耳討論起了許鳶飛。
年前的集體中毒時間,普羅大眾已經拋諸腦后,但對京圈的人來說,此時討論熱度仍然非常高。
一個甜品店老板娘,牽涉了傅家與京家,這兩家可都不是會吃虧挨打,還以德報怨的人,而此事到現在居然還沒有一個定論,實在蹊蹺。
而此時,這個網紅老板娘居然自信從容進了京家園子,還坐在第一排的貴賓區,緊挨著宋風晚。
“她是下毒的主要嫌疑人,京家到現在都沒動她,還作為貴賓邀請了什么情況”
“可能不是她下毒的吧,傅三爺訂婚宴也沒臨陣換將啊,還是用的她,如果她真有嫌疑,傅三爺那般精明,怎么可能把這么重要的是交給她。”
“京城這水太深,許多事都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的。”
“就是可憐了小梅老板,嗓子毀了,可惜啊。”
眾人唏噓聲被鳴鑼響鼓聲吞沒,緊接著大家就看到京寒川入場了。
他隨手脫了外側的黑色長款羽絨服,里面只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衣,似乎是因為過年,換了個發型,顯得越發干凈爽利,灑然落拓。
信步走到前排,眾人還以為他會坐到盛愛頤身邊,沒想到是奔著別人去的 因為許鳶飛坐在第一排,兩人互動,后側眾人盡收眼底。
今日能弄到票券來聽戲的,多是梨園常客,認得京寒川,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傻了。
親了那個誰嫌疑犯這還是那個冷清落拓的京六爺這兩人到底又是什么關系 眾人心底各種情緒翻涌著,尚未厘清個中關系,就聽到舞臺上的青衣花旦,聲音劈了,因為底下戲臺很大,所以戲服上都別了微型話筒。
所以聲音尖銳到往人耳膜里面鉆,將大家思緒給拉了回來。
邊上負責伴奏的一眾人,以及與殷長歌配戲的人,均被嚇了一跳。
這種事情發生在舞臺上,本來就是大事故,而她接下來居然沒繼續唱,導致臺上其他人一臉懵逼,臺下觀眾,也是一頭霧水。
搞出大事故,不想辦法彌補,居然在發呆 什么專業素質啊。
若是尋常,臺下眾人早就坐不住,轟她下臺了,可這畢竟是京家的園子,大家竊竊私語,卻不敢有大動作。
“今日是開園第一天,就出這種事故,這殷長歌是怎么回事我看劇目表,四出戲,她有兩個a角,這都沒唱兩句,就劈音了,盛老板怕是臉都黑了。”
“而且今天還來了這么多人,新春第一鑼,按理說要開門紅的,也是挺晦氣。”
“我還是喜歡小梅老板的版本。”
伴奏停滯,底下的議論聲慢慢傳到舞臺上,殷長歌是被京寒川與許鳶飛的互動給嚇懵了。
兩人交往的事,她都是道聽途說,誰知道,這兩人會在大庭廣眾,就開始秀恩愛許鳶飛家里難道不反對他們明明很久沒接觸過了啊 她腦子一片混亂,就連接下來的唱詞都忘得一干二凈,直至身側的演員扯著她的衣服,“師姐,您怎么回事啊”
殷長歌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在舞臺上放炮,把戲給演砸了。
她幾乎是第一時間,鎖定了盛愛頤所在的位置。
她今日穿得喜慶,金線勾著紅綢的旗袍,加上絲絨勾得邊,精致得盤發,端坐在椅子上,儀態端莊,雙手隨意搭在膝蓋上,不驚不動 四目相對。
殷長歌看不透她,視線掃視了首席的所有人,許鳶飛和京寒川都在看她,她實在不懂,到底是發生了一些什么,濃墨油彩裹面,看不清神色,可是眼睛已經虛偽變焦 “茍師傅,愣著做什么,繼續給她配樂,把這出戲唱完。”盛愛頤說道。
她的臉上,甚至沒有半點不悅之色,讓人看不透。
負責伴奏的師傅,立刻繼續演奏,殷長歌深吸一口氣,想要將這出戲給連上。
可是她心底越著急,越慌亂,先是沒合在拍子上,后面又開始忘詞了。
聽得臺下的老太太眉頭直皺,直接將茶水扣在桌上,顯然很不耐煩。
后臺的許多正在準備下出戲的演員,也都站在后側圍觀,“她這是怎么了以前可沒出過這種事故啊。”
“這可是今年第一出戲,就給演砸了,這不是砸師傅招牌嘛。”
“她到底在干嘛啊”
后臺議論紛紛,但是臺下的不少人已經坐不住了。
原本還給京家面子,都壓著火氣,但是現在 實在忍不了了。
今日來的人,多是戲迷票友,也都是上了些年紀的人,大家是來消遣的,結果弄了這么個東西給他們看,有些性子急躁了,直接就說了一句。
“唱得什么東西啊,趕緊滾下去”
京戲這東西純粹,殷長歌在臺上如此磕絆,在他們眼里,簡直就是對它的折辱。
“就是,不能唱就趕緊走,換人”
宋風晚偏頭看了眼身后,偏頭詢問傅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觀眾要轟演員下臺的,也是夠丟人的。”
傅沉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輕輕勾唇,“接下來,還有更丟人的。”
這出戲就連伴奏師傅都繼續不了,直接停了演奏,一臉無奈得看向盛愛頤。
她抬手,示意他停止,反而是抬頭看向臺上,此時上面站著5個演員,經理已經快步走過去,“老板,直接換下出戲吧。”
“你先下去吧。”盛愛頤抿了口熱茶,看了眼臺上。
所有人戰戰兢兢。
其余四人都是心底憋悶,這事兒也不能怪他們啊,真是無辜被牽連,希望待會兒老板別連帶著他們一起罵才好。
“長歌”
盛愛頤忽然點名,殷長歌心頭一顫。
“不是一直希望我捧你當角兒,我給你機會,甚至把園子開年第一場戲都交給了你,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
“師傅”殷長歌是屬于做賊心虛,當她看到許鳶飛正大光明坐在臺下就慌了神,更別提京寒川又給了她迎頭痛擊。
“你費盡心思,甚至不惜用卑劣的手段,擠走小云,導致她嗓子被毀”
“你想做角兒,好啊,我成全你”
“我捧你,讓你站在最耀眼的位置,給你最好的優待,可是事實證明,不是小云擠走了你的位置,而是這位置”
“你不配坐”
盛愛頤可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單刀直入,字句帶血。
狠狠一刀,就扎得殷長歌心悸狂顫,居然一時沒回過神。
宋風晚偏頭看了眼不遠的盛愛頤,之前她就見識過,這位京夫人的厲害,絕不是心慈手軟的主兒。
今日捧了殷長歌當角兒。
一方面是想讓她放松戒備,另一方面,也是要將她拋在最高的位置,讓她登頂,再把她狠狠踩下去。
這還不如干脆給她一刀來的痛快。
這可是準備從心理防線上讓她崩潰啊。
殷長歌回過神的時候,臉上的油彩都遮不住眼底的凄厲驚駭,“師傅,小云的事情,和我沒關系啊。”
“當時我們那么多人中毒,我自己也是受害者,我怎么可能給自己下毒”
“師傅,您可不能被人蠱惑了。”
她顫著聲音給自己辯解。
“既然你喊我一聲師傅,那我且最后問你一遍,小云的事,與你當真無關”盛愛頤眸色平靜得撥弄著手邊的一盤茶點。
“她是吃了甜品中毒的,怎么可能和我有關,我當時也被送醫了,您是看到啊”
她話沒說完,盛愛頤忽然發作,忽然抬手抓起手邊的一個青銅裝飾物,就朝她擲去。
這是園子里擺設用的煙爐,撞在殷長歌胸口,里面的爐灰灑了一地。
“殷長歌,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撒謊”
“死到臨頭你還敢嘴硬”
“用自己身體偽造受害證明,傷害自己同門師妹,還把臟水潑在別人身上,你的心腸何時變得如此歹毒”
盛愛頤見她此刻還否認,咬緊牙關,怒瞪著她。
眸色凄寒。
“真的和我沒關系啊”殷長歌咬牙否認,忽然伸手指向許鳶飛,“甜品是她送來的,我和她發生過爭執,是她想害我”
許鳶飛無辜得眨了眨眼,并沒作聲。
盛愛頤倒是笑了下,“你既然如此否認,那我給你聽段對話,你來告訴我,這里面的聲音是誰的。”
坐在身側的大佬,直了直身子,拿出手機,放出錄音。
自己妻子在沖鋒陷陣,他只要在后面幫忙打雜就行。
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后,“對的,靠近嶺南大道的京家梨園,發生集體中毒惡性事件,應該是吃了某網紅點的甜品”
聲音通過偽裝,在場的人,都聽不出這是誰的。
但是殷長歌收在水袖的手指,卻猝然收緊,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她就是擔心對話被錄制下來,才刻意把自己聲音化妝一下,她絲毫都不擔心被人聽出來。
“長歌,這聲音你熟悉嗎”盛愛頤挑眉。
她鎮定得搖頭。
“你們這些人的是我領進門,進入這個行當的,你們的聲線如何,甚至連一個咳嗽聲,我都能認得出來是誰的,你真覺得,你把聲音偽裝一下,就誰都聽不出來”
盛愛頤冷笑著。
“這段錄音是從最先爆料中毒事件的記者哪里搜刮來的,當時警方都沒介入,也沒有證明能說明,毒源是什么”
“就是因為這篇報道,才把小許的甜品店給推了出去,具體情況不明了的時候,就忙著給人定罪。”
“當時知道中毒,并且能第一時間通知媒體,這人必然是梨園的人,這點你承認嗎”
殷長歌不知盛愛頤接下來想說什么,但她此刻的邏輯是很嚴密的,她只能甕聲點頭。
“既然是園子里的人爆料,情況不明確,就被臟水潑給小許,那必然和她是有仇的,你方才也說了,你們之間有過不愉快。”
“我是否可以推斷出,你極有可能是爆料人”
殷長歌被她一番推論,嚇得心頭震顫,呼吸凝澀。
傅沉指尖輕輕摩挲著佛珠,這殷長歌已經被此時的情況嚇得六神無主了,盛愛頤邏輯嚴密,幾乎一時找不出破綻,而且她沒急著給殷長歌定罪 而是慢慢蹂躪她,一點點磨她。
果然能做大佬的女人,也是真的不一般。
此時臺下的眾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今天這出戲的不一般。
京夫人怕是想借著這個機會,來個肅清門戶 ------題外話------
我只能說,能做大佬女人的,就算是白玫瑰,純白無瑕,那也絕對是帶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