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的后勁力十足,竟然將他從船上直接帶到了水里。
掉入水中的一瞬間,求生欲讓廉柯掙扎了兩下,但隨著胸口的血液一絲絲暈染在水中,他心里的憎恨、恐懼、痛苦,都莫名消散了…
在聽到謝琳瑯最后說的那句話時,他竟然是有些高興的。
像他這樣殺人無數的奸邪之人,肯定要下十八層地獄,但沒關系,她是他們創造出來的,她是這世間最極致的惡,想必等她死后,也會來找他們團聚吧?
他在地獄等她。
謝琳瑯手心冒出氣化的白煙,剛剛她一次動用了太多內力,所以這會眼珠呈現出暗紅的顏色,襯著她臉上似悲憫,似嘲諷的笑容,還有她面前親手促成的煉獄,她不是修羅,誰是?
周圍的木工們在謝琳瑯放出那箭時,都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剛剛從她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場太強,跟平時笑瞇瞇的謝大人判若兩人!
他們又敬又畏,唯有跪地膜拜。
謝琳瑯看著他們的舉動,丟了弓箭,右手緊握成拳。
那白煙瞬間就消失了,她眼珠雖然沒有恢復,但臉上的表情卻漸漸平和下來。
“剛剛嚇到你們了么?”
她微微挑眉,然后過來攙扶他們。
“快起來吧,這次退敵,你們才是大功臣,你們制作的機括很靈活很好用,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
木工師傅們一邊顫巍巍的起身,一邊連連擺手。
此時謝琳瑯在他們心里,那就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啊!肯定她說什么就是什么,絕對不帶猶豫的。
其中有個老師傅瞟了一眼江面,此時僥幸活下來的水匪已經走遠,他有些擔憂的問。
“大人…那些人跑了…他們以后會不會回來報復啊?”
謝琳瑯瞥了天邊一眼,輕笑著道。
“不會了,放心吧。”
雖然那個水匪頭子沒死,但經此一役,他只怕想到她都要做噩夢,況且回來報仇?他還有船嗎?若是沒猜錯,這一次,他們也算傾巢出動了吧?
“琳瑯。”
秦玨的聲音突然傳來,讓謝琳瑯愣了一下,她眼珠瞬間恢復了本色,清澈透亮。
一晃兩三個月不見,她原本是沒什么感覺的,但乍然聽到他的聲音后她才發現,她還是有點想他。
殘破的城墻上,木工們連忙退下了,秦玨帶來的騎兵還有原本守城的官兵們,也都自覺去打掃戰場,然后全城通報水匪撤退的好消息。
很快,城墻上就只有謝琳瑯和秦玨兩個人。
一陣風吹來,帶著點木頭燒焦的味道,此時江面除了還在燃燒的大船,一切都結束了。
這讓謝琳瑯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涌起無盡的疲倦,她揉了揉眼睛,朝秦玨看去。
一段時間不見,她怎么覺得秦玨又長好看了,瞧瞧這冷情的眉眼,高挺的鼻子,淺色的薄唇,嘖嘖,再這么下去,她項城第一美男子的名聲還保得住嗎?
這么想著,她掩唇打了個呵欠,瞇著眼走了過去。
“你可算回來了…”
她拍了拍秦玨的肩膀,語氣又懶散又氣惱的說。
“一聲不吭就去了京城這么危險的地方,我本來是要教訓你的,不過今天…我太累了…下次再教訓你!”
秦玨會出現在這,說明北城門的叛軍也解決了,兩個心腹大患統統消失,她必須睡個三天三夜來慶祝一下!
她說完就準備走,但想到什么,她又停了下來,看著秦玨,挑著眉問。
“你怎么一回來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是這次京城之行不順利么?”
她是不可能知道秦玨現在的心情的,畢竟隨口說出的三條諫言莫名其妙全部實現,這種震撼,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著他一樣,推他做出決定。
他看著謝琳瑯,搖了搖頭。
“沒有,很順利,我只是有話想對你說。”
“什么話?”
“我…”
秦玨頓住了,面對謝琳瑯好奇的眼神,他不覺皺起眉來。
她很神奇,不然也不會引來他們說的“業火”,讓水匪落荒而逃,她也很聰明,不然也不會造出這些聞所未聞的東西。
她的品行上佳,對待人情世故又很靈活,總而言之,她身上可學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拜她為師就如她自己說的那樣,是他賺了。
況且若不是他母后囑托她照顧他,指引他,或許她也不是那么想教他,畢竟這對她來說并沒有好處,反而還會徒添許多麻煩。
他之前也是因為不想將她拽入這些麻煩,所以才一直沒有真的拜師。
可現在,他的諫言實現了,他是不是也該兌現自己的諾言?
但為什么“拜師”兩個字,就那么難說出口呢?
就在他打算一鼓作氣說出來時,肩膀突然一沉,原來是謝琳瑯站著靠了過來,額頭壓在他的肩上…
她突然靠近,讓秦玨腦袋一空,瞬間什么都想不到了。
“你…”
“唔,讓我靠一會,我都三天沒睡覺了…”三天有點夸張,不過這三天,她確實沒睡多久,而且就算睡著了也不安心,隨時都會驚醒。
秦玨聞言頓時就有些心疼。
項城只是一座小城,可它在面對兩面強攻時都沒有亂,這說明什么?這說明有人擔下了絕大部分的壓力,給了城內老百姓希望,所以他們才能積極備戰。
而那個人,只能是她謝琳瑯。
可她才十五,不過束發的年紀,卻要肩負起全城老百姓的身家性命,她的肩膀,就不會沉么?
他應該快一點,再快一點趕回來的。
其實謝琳瑯自己倒不覺得有什么,她是只有十五,但畢竟兩世為人,她并沒有真把自己當成少年。
而她表現出來的絕對的實力和統領能力,也讓身邊的人下意識信服,并忽略掉她的年紀。
小喜會心疼她,只是因為知道她是女子,覺得女子不該遭遇這一切。
而秦玨心疼她,莫名的只是心疼她。
他有時候還會有很奇怪的念頭,比如,想保護她。
明明她這樣強大根本不需要保護,可是他就是希望她不用經歷太多事,只要開開心心的,建她的城就好。
所以他道,“以后,我就算離開,也不會離開這么久,去這么遠。”
他說著,伸手擦了擦謝琳瑯臉上的黑灰,聲音放得更低。
“抱歉,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