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一諾剛剛在心里吐槽,那邊的老道士就像有心靈感應一樣看了過來。
順便也看見了站在溫一諾身邊高大粗壯的張風起。
老道士頓時眼前一亮,露出滿臉高興的神情,他拎著兩個大袋子匆匆忙忙跑了過來。
張風起也興奮地叫著“師父!”,快步奔跑過去。
于是師徒倆幸福地在京城最繁華的火車站前“勝利會師”了。
周圍匆忙來往的人群好奇地看著他們,有人甚至斷言這是在拍戲。
溫一諾本來也想跟過去的,可是這師徒倆戲太多了,她有點hold不住,只好悄悄停下腳步,裝作不認識那兩人。
老道士手上的蛇皮袋和編織袋都被張風起接過去了,他空著手,握住張風起的胳膊,不斷打量,感慨地說:“風起啊,你真是長大了!”
張風起呵呵笑道:“師父,我已經四十多歲了,還能不長大了?”
又說:“不過師父您一點也不見老,是最近修煉有成?已經結丹了吧?”
老道士像是被問到痛處,倏然變臉。
他一巴掌拍在張風起頭上,吼道:“老道我連基都還沒筑!結他媽的丹啊!”
“啊?師父您還沒筑基?但是您這十年如一日鶴發童顏的樣兒,那是駐顏有術啊!”張風起對著老道士可以說使勁渾身解數的諛詞如潮。
他滔滔不絕說了好多好話,才讓老道士消了氣。
老道士朝溫一諾站的地方撇了撇嘴,說:“她就是我徒孫?長這么漂亮了…我這道門還能裝下她嗎?”
“師父,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張風起收起剛才插科打諢的耍寶模樣,緊張起來,“一諾也是您徒孫,她是正式拜過山門的!”
“我知道,我還用你教?!我統共就你這么一個不肖徒弟,也只有她這么一個寶貝徒孫!——不用你提醒!你師父我還沒老年癡呆!”老道士朝張風起繼續吼,聲震屋宇,一看就中氣十足,身體非常好。
溫一諾琢磨著,她大舅說這個師父已經七十多快八十,可是看這個樣子,最多六十,說五十多都有人信。
可見師祖的道術應該是學的不錯吧?
至少駐顏有術。
她和張風起想的差不多。
老道士和張風起在她的斜前方表演了一番什么叫“師徒久別重逢”的戲碼,然后兩人的視線就若有若無落到溫一諾這邊了。
溫一諾用手捋捋頭發,眼神趁機往四周溜了一圈,發現往她大舅和師祖那邊指指點點的人還是很多。
她決定繼續裝膽小羞怯,就是不走過去。
張風起一邊瞥著溫一諾這邊的方向,一邊輕聲說:“您上一次見一諾,她才十歲左右,現在都十年了。”
“是啊,我統共見過她兩次,她出生那年,還有她十歲那年。現在是第三次了。”老道士觀察著溫一諾,滿意地撫了撫自己的山羊胡,“她的運勢還是很好,很不錯,沒什么問題。你急吼吼叫我下山,到底是為了什么?”
“不…應該還是有點問題…”張風起輕聲說,“這里人多嘴雜,咱們先去酒店?”
老道士點點頭,瞇著眼睛笑著說:“好,一諾這小姑娘怎么越來越害羞了?小時候去山上看我的時候,那個活潑可愛,我差點都舍不得讓她跟你下山了。”
張風起看溫一諾眼皮撩一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明知道溫一諾是嫌棄他們兩個男人戲太多,才裝作不認識他們。
可是戲多怎么了?
他師父喜歡,他做徒弟的就要滿足師父的“表演欲”。
這叫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
這個小沒良心的,他要提高抽成比例!
張風起在心里吐槽著溫一諾,一邊帶著老道士來到溫一諾身邊,說:“一諾,這是你師祖,不認識了?”
溫一諾暗暗咬牙,知道肯定是她大舅故意打擊報復。
知道她是嫌棄跟他們在一起,還故意把師祖帶過來現眼…
溫一諾按捺住心中的不忿,笑著對老道士微微躬身說:“師祖,您還記得我嗎?我是溫一諾。”
“記得記得!喜歡吃松菌菇的小姑娘!還勸我不要吃熊掌,說要保護野生動物…哈哈哈哈…”老道士看見溫一諾就高興。
又不住嘴地夸她:“漂亮!漂亮!真是太漂亮了!一諾,你穿上我們道門的女冠袍子,一定更好看!你有那份仙氣!不如跟師祖去山上道觀住幾天,也好繼續修煉你的仙氣?”
溫一諾雖然不會出家去做女道士,但是被人夸漂亮,還是小仙女那種漂亮,誰不會高興呢?
溫一諾臉上的神情瞬間溫婉清靈了幾分,她微笑著說:“多謝師祖夸獎,不過我現在工作比較忙,暫時抽不出時間,等以后有空了,我去您的道觀度假,陪您天天做晚課好不好?”
“好好好!哎呀,你就已經工作了?是正式工作嗎?有五險一金嗎?”剛剛還仙風道骨的老道士,霎時開始接地氣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溫一諾對老道士“接地氣”不驚奇,但是她很驚奇,不食人間煙火,對塵世不屑一顧的昭德真君,居然知道“五險一金”!
她看了看張風起,心里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風起看出她的心思,立刻說:“我的車在那邊,咱們先坐車離開這里,去酒店入住吧。”
老道士連忙說:“干嘛要住酒店?京城的酒店太貴了,我就去找個廢棄的土地廟湊合幾天得了,何必麻煩呢?”
張風起一聽這話,就知道他師父在“以退為進”挖坑給他們跳了。
果然,他還沒開口,他的寶貝外甥女已經一臉的于心不忍,說:“師祖,我們怎么能讓您住廢棄的土地廟呢?您又不是四海為家的野道士…”
整個道門地位最崇高的昭德真君,就這樣被溫一諾一棍子打成“野道士”,如果他堅持要住廢棄土地廟的話。
他一口氣憋在心里,瞬間臉色紫漲。
張風起在心里哈哈大笑,剛才還擔心溫一諾被他師父這幅“可憐樣兒”給騙了,現在才放心,他這個外甥女兒,被他熏陶得實在太好了,已經有他九分真傳!
可就像他特別了解溫一諾一樣,老道士也特別了解張風起。
他一看張風起的臉色,就知道他心里憋著在笑呢。
忍不住一腳踹過去,正好踹在張風起拎著的那個蛇皮袋上。
里面圓圓滾滾的東西靜了一下,然后呱地一聲叫開了。
老道士頓時惱了,指著那蛇皮袋大罵:“叫什么叫?!誰再叫就吃了誰!”
真是跟大魔王一樣!
蛇皮袋里的東西居然真的就安靜下來。
什么東西?難道能聽得懂人話?
溫一諾忍不住好奇地問:“…師祖,您這袋子里裝的是什么呀?”
老道士立刻換了語氣,特別和藹可親地說:“這是給我乖徒孫帶的鴛鴦鴨,在山里散養的,只吃松菌菇,只喝山泉水,是真正的綠色有機鴨!肉質特別好!”
溫一諾吃了一驚:“原來那就是鴛鴦鴨啊!”
她話音剛落,那蛇皮袋里的鴛鴦鴨又呱呱呱呱吵開了。
老道士大手一揮,“趕緊上車,放后車廂就聽不見了。”
三個人一起走向張風起的車。
到了車旁,溫一諾主動給老道士拉開后排的車門,把兩個袋子放在他旁邊的位置上,溫一諾坐到前排。
張風起開車之后,又問了一句:“師父,您是要住酒店,還是要住土地廟?”
老道士有點臉紅,但還是略小聲地說:“…不能去住你家?咱們師徒何必這么生分?何必浪費錢呢?是吧?”
張風起不是不想他師父住他家,可是家里已經沒有地方了。
他看了溫一諾一眼。
溫一諾會意,側著身子跟坐在張風起后面的老道士說話:“師祖,是這樣的,我家三個房間,我大舅一間,我一間,我媽一間,還有一個書房,是我一個鄰居家大哥暫時借住,沒有房間了。”
“怎么沒有房間?”老道士擺了擺手,笑瞇瞇地說:“我跟我徒弟一個房間就好,是吧,徒弟?”
張風起扯了扯嘴角,他不想說話,他沒聽見,他耳背。
老道士見張風起不說話,在心里哼了一聲,轉而對溫一諾特別和善地說:“一諾是吧,你有微信嗎?咱們祖孫倆加一個,萬一有需要,也好聯系。”
溫一諾大喜,一邊拿出手機,一邊說:“師祖,您山上通網了?”
“沒有。”老道士笑瞇瞇地說,“我把他們的基站給弄壞了…”
溫一諾:“…”
“那您加微信干嘛啊?”
“等我下山了好聯系你們啊。”老道士不以為然地說,拿出自己的手機,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維碼。
溫一諾掃碼之后和他加上好友。
老道士立即給溫一諾轉了五萬塊錢,特別委屈的說:“這是我給我徒孫的見面禮。本來是打算付酒店住宿費的,可是看見我的乖徒孫,我又舍不得了,寧愿去街頭餐風露宿,也要把錢省下來給我的乖乖小徒孫。”
溫一諾感動得眼淚汪汪,立刻把她大舅給賣了:“師祖!您去我家吧!跟我大舅住!他房間最大!而且還有架子床,上下可以睡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