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晴眼中,陳淑蘭一直是個普通的老人形象。
第一次見她有這種態度跟這種氣勢。
寧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陳淑蘭在說什么。
她幾乎有些失態的站起來,看向陳淑蘭:“怎么可能?媽,您瘋了嗎?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秦苒怎么可能會寫得出來?!她到現在都沒有考過級!”
“秦語是什么水平你自己不知道?”陳淑蘭看了寧晴一眼,她坐起來,輕輕一哂,“以她的格局,寫得出來這樣的曲子?”
面容清淡,幾乎看不出來什么表情。
從之前秦語開始問她秦苒曲譜的問題,到魏大師親自打電話給她,陳淑蘭心里隱隱就有了預料。
她找寧晴要了秦語的比賽視頻。
跟魏大師一樣,她對秦苒其他的曲目可能印象不深,但對秦苒在生日宴上拉的這首印象極為深刻。
秦語改動了一些,大大不如秦苒的原曲,反響卻依舊深刻。
能讓戴然忽略她本身的技術,破例選了秦語就能看出來原曲給人的印象會有多深刻!
“媽,我知道你不喜歡語兒,可也不能這么偏心,你怎么就知道語兒寫不出來?!”寧晴站起來,她握緊了手中的包,抿抿唇。
“媽,我回來不是跟您吵架的。”寧晴也覺得煩,她心里亂,因為她清清楚楚的記得魏大師之前也說過。
她不敢也不愿意往深處想。
沒有再跟陳淑蘭辯解什么,直接找了醫生,問陳淑蘭最近的情況。
得到了結果后,就回了林家。
沒有看到,她轉身之后,陳淑蘭看著她漸漸失望的臉。
“咔嚓”一聲,門被關上。
陳淑蘭伸手拿起自己的手機,給魏大師打電話。
她看著通話頁面,一雙渾濁的眼睛眸光極深。
剛開始來云城,她只希望秦苒留在林家,不想她死了,以后秦苒真的孤家寡人。
只是這么多年沒見,寧晴也靠不住了。
響了兩聲,就被接通。
“魏大師,”陳淑蘭手撐著床站起來,走到病房的窗邊,看著樓底下,“雖然有些冒昧,但還是想問您能不能來云城一趟,因為一些原因,我不能進京城,但我想親自看著苒苒拜您為師。”
秦苒從上次回來,陳淑蘭就知道了她的決定。
更知道,若不是因為自己,秦苒早就去京城了。
而不是跟自己一樣,只能被囿于寧海一個小鎮。
三年前,魏大師聽聞許家的事,為了秦苒,不惜遠赴寧海鎮,在樓上住了半年。
若不是京城有事,他可能還會住下去。
十幾年,陳淑蘭對魏大師的品性有了足夠的了解。
京城,聽完陳淑蘭的電話,魏大師一頓。
“魏大師?”身邊的人叫他 魏大師清醒過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直接吩咐身邊的人:“去給我買一張去云城的機票,最近的一班。”
他一直知道陳淑蘭生病。
可今天,陳淑蘭的話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總覺得…陳淑蘭是在托孤。
魏大師捏緊了手上的手機,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著身邊的人,“收拾幾件行李,盡快出發。”
林家。
寧晴回來后,發現林家很多人都在。
林麒、林老爺子,還有林家的其他人。
一進家門,林家所有人都站起來,林老爺子也滿臉和煦,“京城呆的還習慣嗎?語兒跟戴老師相處的如何?”
之前林婉要帶秦語去京城的時候,林家人對寧晴的態度就有改觀。
眼下秦語拜師成功,還是戴然,身份一躍而上,而寧晴也算是半個京城圈子的人。
在林家的身份一月而上。
林家之前對她的農村出生還有續弦的這個身份頗為看不上眼,寧晴在林家等于一個透明人。
只是現在,連林老爺子都對寧晴笑臉相對。
在林家待了十二年,寧晴終于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一切都好。”寧晴笑了笑。
林老爺子點頭,頓了頓,又開口,“至于你大女兒那件事…因為心然的事,她可能跟我們林家有了嫌隙。”
這種事,之前林老爺子都沒準備跟寧晴提起。
因為覺得沒必要。
此時卻不一樣了。
寧晴點點頭,她從最近一段時間林家的作派就能看出來,林家跟在秦苒跟秦語之間有了抉擇。
“只拜了戴老師,若是能拜在魏大師門下就好了。”寧晴坐在餐桌邊,吃到一半,忽然開口。
秦語說的對,京城臥虎藏龍,水很深,沈家不過是摸了京城圈子的一個邊。
就連她一直敬畏的孟家,在京城也排不上名號。
戴家不一樣,戴然是名門之后,祖上也是宮廷樂師,在京城小有名氣,沈家人給他媽科普過京城的形勢。
京城分三六九等。
普通人在九。
沈家、孟家勉強算六。
可京城真正的圈子卻在三。
若要將這個三分一個金字塔,那么戴家能夠的上金字塔的最底層。
可魏家卻是能夠的上金字塔的第二層的,更別說魏大師的人脈直逼第一層的圈子。
至于魏家之上還有什么沈老爺子沒說,但寧晴從沈老爺子的嘆息中明白,魏家在京城那個圈子,是摸到了頂層的邊緣。
秦語僅僅是拜了戴然做老師,就能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甚至于寧晴在林家的地位都變了。
寧晴不敢想象,如果秦語成功被魏大師收為徒弟了…
云城市中心一家酒店。
秦苒坐在酒店的沙發上,今天不上課,她帶了個背包過來,趴在窗邊的桌子上寫簡譜。
顧西遲擺弄著儀器,不時的對比自己檢驗結果。
“這要是在我的實驗室就好了,”顧西遲盤腿坐在地板上,手上拿著剛打印出來的數據,“帶的小儀器結果太慢了。”
秦苒低頭,不緊不慢的寫著自己的曲譜。
都是剛寫了兩個音符,又圈掉。
反反復復,好多次才進入了狀態。
低垂著的眉宇又冷又燥,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偏了偏頭,“我該跟程雋打多少錢?”
她說的是程雋給寧薇做手術的那件事。
“按照行規…”顧西遲手撐在地上,然后側頭看秦苒,摸著下巴,“兩百萬。”
程雋那雙上帝之手不是開玩笑的。
“了解。”秦苒點點頭,繼續寫簡譜。
顧西遲放在一邊醫藥箱子里的通訊器響了一下,他也沒避開秦苒,直接接起,“馬修長官。”
目光還是看著機器出的結果頁面。
馬修那邊說了一句話,顧西遲眉一抽,有些不可置信的:“那江東葉是有毛病吧?!”
他抬手直接把通訊器扔到一邊。
聽到江東葉,秦苒抬了抬眸:“怎么了?”
“江東葉那狗逼封鎖了各大云城的各大關口,還找了黑客聯盟搞我,五百萬,我這么值錢嗎?!”顧西遲端著一張精致的臉,忍不住爆粗口。
秦苒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聽到這一句,她又收回目光。
繼續寫著曲譜,聲音不緊不慢的:“放心,再來五百個黑客聯盟,也沒用。”
“說的你跟q一樣。”顧西遲掛上了他的口頭禪,又坐回地板上,機器剛好打印出來一張檢查單。
顧西遲隨手抽過來。
隨意一瞥,看到上面的檢測結果,捏著這張紙的手倏然一頓。
面上卻半分不顯的,把這張紙隨手混在一堆紙里。
秦苒終于把言昔的曲譜細節完善了。
又拍了張照發給他。
已經是五點了。
她把筆還有一本書裝進背包,又伸手把寫廢的紙扔進垃圾桶。
才走到顧西遲那邊,蹲下來,問他:“還沒出結果?”
“你問問它,”顧西遲往身后的桌子上靠了靠,抬腿踢了儀器一腳,含糊著開口,“早晚有一天,我得換了它。”
秦苒隨手在紙堆里翻了翻。
這里大部分結果都挺專業,她也沒看,拿著背包去了醫院。
寧薇跟陳淑蘭都在醫院,她有些不放心沐楠一個人。
顧西遲拿著鴨舌帽,把秦苒送到了電梯口,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坐在地上,從一堆紙里翻出了剛剛那張。
然后躺在床上,喃喃開口:“到底是什么…輻射這么大?”
礦石?
化學元素?
微生物?
最后,顧西遲把這張紙蓋在了自己臉上,好半晌后,有些無力的嘆息一聲。
醫院,秦苒先去看了寧薇。
沒進去,只在窗外看了一眼,沐楠正在給她盛飯。
寧薇精神狀態都還行,因為顧西遲的保證,秦苒對寧薇沒有那么擔憂。
看了幾分鐘,秦苒才離開,去樓上看陳淑蘭 寧晴晚上吃完飯也過來了一趟。
“你怎么現在才來?”寧晴也是剛到,正在幫陳淑蘭倒湯。
看到秦苒,她忍不住開口,“你不知道你外婆現在什么情況?”
秦苒隨手拖了一張椅子坐下來,手支在扶手上看陳淑蘭,她有些煩躁,但語氣不咸不淡的,“哦。”
這一個“哦”讓寧晴不想再說什么。
陳淑蘭一直說秦苒懂事,不會給她添麻煩,寧晴幾乎都想笑,從小到大,秦苒惹的麻煩還少?什么早慧,明明就是她本身性格有缺陷!
陳淑蘭都這樣了,她好像個沒事人。
寧晴想的深遠,從小秦苒就跟秦語不一樣,秦語重情,秦苒卻不,當初她跟秦漢秋離婚,秦語大哭的不行,秦苒就冷冷的站在一邊,不說一句話。
所以后來她跟秦漢秋都爭奪秦語的撫養權。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秦苒目光狹隘,前前后后,有多少機會她都沒有牢牢抓住。
寧晴一開始還會提醒秦苒,還會勸說,還會想著秦苒。
可對方全都不領情,她一腔熱血也全然消失,一心都撲在秦語身上。
陳淑蘭說她偏心,可她也不看看,這些都是她一個人的錯嗎?
寧晴抿了抿唇,心里有了決策。
陳淑蘭睡下,秦苒曲著手,撐著下巴看陳淑蘭,一雙漆黑的眼眸清又淺。
寧晴拿起包,壓低聲音,“你跟我出來一趟。”
秦苒覺得自己跟寧晴沒什么可以說的了,為了不吵醒陳淑蘭,她壓著眉跟著寧晴出去。
走廊,電梯口。
“過兩天我就去京城,照顧你妹妹,”寧晴看著秦苒,又拿出一張卡,“這里有十萬,從你高中到專科,估計是夠了,以后缺錢,我都會往這張卡里打,也算是盡到我的責任了。”
她這么做,是為撇開關系,也有些是因為陳淑蘭說的那張曲譜。
秦苒低頭,看著這張銀行卡,仰頭笑了笑。
“你笑什么?”
秦苒往后靠了靠,沒拿那張卡,眼神涼薄,“不用了,寧女士,以后我不會找你,也希望你不要找我,就這樣吧。”
她對著寧晴,微微點了點頭。
眸色平靜到可怕,不喜不悲的。
轉身往陳淑蘭病房走。
寧晴沒想到秦苒這個反應,她一愣。
叮——
一直在上升的電梯門開了。
露出了里面蒼老又威嚴的一張臉。
寧晴下意識的往后看了看,看到魏大師那張臉,不由覺得玄幻,魏大師會在云城?!
“魏…魏…”
魏大師卻沒注意到她,他一腳剛踏出電梯口,就看到了轉身的秦苒,他立馬抬手,十分自然的叫了一聲:“苒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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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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