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房間里,只有一面鏡子在黑暗中反射出一點微光。
絕望,恐懼,憤怒…無數種可怕的負面情緒在心中滋生。
它們扎根,最開始只是一個幼芽,但它被孤獨精心澆灌,它生出樹干、樹冠,它的根朝更下面伸…
終于有一天,它突破了第一層枷鎖…那是對一位女皇的熱愛和憧憬。
它繼續生長,觸碰到了第二層桎梏…對一個無上帝國的堅定忠誠,但那個帝國倒塌了…
它變得肆無忌憚,最后,它遇到了最外面的一層薄膜…那是一個凡人最后的底線。
只不過那道底線可憐的就像狂風中的殘燭,它還沒碰到,那道底線就自己潰滅了。
孫偉縮在墻角,靜靜注視著自己高貴的外表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孫偉感覺自己就是個可憐蟲,無人在意,無人關懷…就算死了,也只是一堆黃沙而已。
“殺!”有個聲音在催促他。
“殺?殺什么?為什么殺?”
“殺!!”那個聲音繼續催促。
孫偉感覺很生氣,“你特么倒是告訴我殺什么?為什么殺啊?”
“殺…殺…殺…”那個聲音就像是世界上最煩人的蚊子,嗡嗡響,嗡嗡響!
孫偉的心越來越躁動,有一團火在燒。
他想要打碎些什么來緩解這灼熱的感覺…他看到了一群卑微的凡人,對了,殺了他們應該可以清爽些…孫偉感覺自己應該是在黑暗中露出了一個邪惡的微笑。
刺骨的冰冷突然如潮水般襲來,孫偉瞬間驚醒——
漫天的風雪打在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疼,正是這冰冷的疼喚醒了他。
“你醒啦。”這個聲音充滿疲憊,深藏倦意之下的還有一絲愧疚和疏遠。
孫偉朝四方張望了一下,風雪很大,鵝毛大的雪花遮蓋了五米之外的一切視野,如果在這樣的環境下呆的久了,常人絕對會患上雪盲。
他看到自己正在被瑞茲背著走,厚厚的積雪里,瑞茲的雙腿扎在里面,淹沒膝蓋…
“嗯。”孫偉輕嗯一聲,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
冰冷的空氣在肺里盤旋一周,終于是把那股躁動壓制了下去。
“拉米雷斯。”他心中暗嘆一聲,剛才的一切應該就是拉米雷斯曾經的感覺。
這種深層次的意識交流應該是暗裔和符文力量疊加之后的副作用。
孫偉微微動了一下手指,熟悉的刺痛涌遍全身,不用想也知道,那瓷器般的裂痕肯定又遍布全身了。
“這里是?”
“弗雷爾卓德的平原,離冬刺山還很遠。”
弗雷爾卓德,孫偉心中默念一聲。
孫偉沉默了會兒,又問道:“布蘭德呢?”
“我帶著呢。”
孫偉尋找了會兒,最后把目光定格在瑞茲腰間的一個袋子上,那個袋子散發出一股溫熱,偶爾還能聽到一聲氣泡的碎裂聲。
“那…之后發生了什么?”他試探地問。
“沒發生什么,只不過是一座山變禿了而已。”
瑞茲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孫偉能聽到其中蘊含的戰栗感。
暗裔和符文疊加的力量或許讓這位法師想起來什么不好的東西,孫偉這樣認為。
“奎因呢?”
“那個帶著大鳥的小姑娘?”
“嗯。”
“你認識她?”
“認識,但她應該不認識我。”
“那個德瑪西亞的小姑娘可是曾經想殺了我們…”
孫偉苦笑,德瑪西亞的英雄共十五個,而他所遇到六個有三個是曾想殺了他的,還有一個是曾經殺了他的…
“就不能讓我遇到娑娜嘛。”孫偉心中埋怨。
“她回家了…應該。”
弗雷爾卓德是一片環境惡劣、嚴酷無情的土地。
這里的人生于冰雪,死于冰雪。
據孫偉所知,弗雷爾卓德人比德瑪西亞人還要閉塞…
如果說德瑪西亞處于君主專制的封建時代,那弗雷爾卓德就是處于人茹毛飲血的原始時代。
弗雷爾卓德的人會使用火,也會使用文字和圖騰,他們甚至發展出了商隊和船…
但這里的遠古歷史曾經被抹除過,殘酷的環境又讓一個個部落文明消失在冰雪中…
但最重要的是,弗雷爾卓德的部落常年處于混戰…只為了爭奪有限食物和資源。
在搶奪和被搶奪中,他們沒有時間發展文明,也沒有心趣。
不過這也有好處,弗雷爾卓德因為太過蠻荒,符文戰爭甚至沒有波及到這片純潔的雪原。
這片雪原只會被遠方的冒險者和弗雷爾卓德人自己的血染紅。
“呼~好冷。”
孫偉依偎在瑞茲的背上,臉色蒼白,嘴唇凍的發紫。
瑞茲并沒有感覺到冷意,因為他不斷恢復的奧術能量在體內翻滾,這份溫熱似乎一直在提醒著他的責任。
說起來,自從背負符文之后,瑞茲就很少感受到外界環境對他的刺激了。
無論是干熱的恕瑞瑪,還是酷寒的弗雷爾卓德,在他的皮膚看來幾乎都一個樣。
瑞茲找了一個避風的山洞停下來,用奧術魔法生了一團火。
“現在感覺怎么樣了?”
“好多啦。”孫偉沖瑞茲露出一個感謝的笑容。
但瑞茲背過身去,守著洞口,似乎是在害怕弗雷爾卓德的野獸來襲擊。
“瑞茲?”
“嗯?”
“你有沒有想過…”孫偉斟酌自己的措辭,但他無奈的發現他從來不是一個善于言辭的人。
孫偉只好直接地問:“…使用符文的力量?”
“有,很多次。”
瑞茲抬頭望著風雪,他坐著的背影讓差點孫偉錯以為這個世界似乎只有瑞茲一個人還理智的活著。
“那你有沒有想過,利用符文的力量來讓某人復活,或者造福人類?”
“不止一次。”
“擊敗布蘭德呢?”
瑞茲沉默,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孫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相不相信,凡人能夠正常使用符文的力量?”
瑞茲猛地轉過頭,他滄桑的眼中射出一道精芒,“不可能!”
“我是問,如果呢?如果有凡人能夠正常使用符文的力量,不被它誘惑,你會怎么辦?”
瑞茲遲疑了會兒,他似乎是在思考這種如果,最后,他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說:
“我會把…全部的符文交給他…因為我的責任在那一刻已經結束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凡人就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