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罷。”
陳修將兩位只剩哀嚎力氣的大漢攙扶回了屋子,安頓完畢之后,轉頭朝著周風淡淡道出這兩個字。
隨著這兩個字的落下,周風竟霎時間覺得遍體生寒,哪怕知道陳修話語中的寒意并非針對自己,也忍不住心在發顫。
他原本還想規勸陳修隱忍,但聽到這短短兩個字中的冰冷寒意,早已想好的話頓時堵在了嘴里,難以道出一個字。
“是了,謹慎雖好,但若是這種時候都獨善其身,還算什么大好男兒。”周風心頭激蕩,跟在了陳修身后,他向來小心謹慎,但也并非沒有氣魄。
那位方先生固然神秘強大,這場戰役固然艱難,但既然陳修發了做出了決定,那便只有昂然踏步而已。
那兩位大漢看著陳修的背影,禁不住苦楚嘆息,似是在惋惜兩條鮮活生命的逝去。
但恍惚之間,他們看著陳修與周風漸行漸遠的背影,竟突兀覺得這兩人與以往赴死的千人萬人決然不同,忍不住輕輕道了一聲:“小心。”
這聲小心意義重大,短短的兩個字,卻代表著無限的認同。
以往踏上這天梯的,不知有幾千幾萬人,目送每一個離去時,這兩位大漢都長吁短嘆,“小心”這兩個簡短的字符,是他們唯一說出口的一次。
這代表著他們心中存在著對于陳修與周風能夠平安歸來的希望,他們已經見識了太多的慘劇,自以為早已經麻木不仁,不可能再生出期待,但從這只有短短一面之緣的少年人身上,他們卻找到了遺棄已久的情緒,既忐忑又期待,既恐懼又盼望。
目送著陳修與周風頭也不回地離去,其中一位大漢忍不住問道:“你當真覺得他們能夠平安回來嗎?”
另一位大漢長嘆一聲:“我們這等肉眼凡胎,又如何能夠看得清仙人胸腔中的海洋?”
天梯蜿蜒向天際,像是一條流淌的溪水,詩中云:“黃河之水天上來”,這蜿蜒的階梯正像是自天幕傾斜的潺潺小溪。
陳修與周風的腳步都極快,只是越到后來,周風的臉色便越是難看,難以抵擋周圍的騰騰熱氣。
靈陽雖然并非真正的太陽,但熱力與光芒卻遜色不了太多,相距得近了,哪怕以周風的修為也有些難以忍受。
陳修一聲不響地催動靈氣,護佑周風周身,后者見狀頓時感激道:“陳兄不必如此…稍后我支撐不住,先行下去便是。”
陳修的行為讓他又是感激又是擔憂,這靈陽中危機重重,再加上那位虎視眈眈的方先生,實在不宜再多損耗靈氣。
陳修搖了搖頭,沒有答話,但目中的堅定卻讓周風大受動容,只覺渾身碎骨也無以為報。
“若是我能再變強些…便是沒法幫上陳修太多,也不至于拖他的后腿…”周風心頭黯然,他不敢企及修為天翻地覆追趕上陳修,但至少也不愿意每時每刻都受人照拂。
陳修雖然從不曾抱怨、嫌惡,但周風在自己的祖星時畢竟也是名震一方的梟雄人物,其能夠在他人的羽翼下度過一生?
他與林詢畢竟不同,兩人同樣渴望變得更加強大,但林詢從凡俗便被陳修提攜,因此從不曾在陳修身上察覺到屈辱或不安。
陳修自然知曉周風心中所想,卻不知曉該如何是好,不過或許周風這樣的心思也沒有什么壞處,覺得屈辱,才能竭盡全力修行,在陳修看來,這只是林詢與周風性格的差異,稱不上誰好誰壞。
“將要到了。”
又行了一段路程,陳修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他已經漸漸到達天梯的頂端。
只需一抬頭,便能看到百日齊綻,輝煌的光亮奪人眼球,這樣的奇景尋常人難以想象,也只有摘星墜日的修行者才有這等際遇。
“沒有其他人的痕跡…”
周風警惕地掃過四周,周圍并無人煙,只有很久遠的戰斗痕跡,細微得幾乎要湮滅的靈氣波動。
“那位方先生不在這里。”
陳修目光掃過四周,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邁步踏入了第一個靈陽。
在進入靈陽的一剎那,灼熱的氣浪頓時撲面而來,哪怕是陳修也不得不耗盡全身修為才能勉強抵御,周風更是覺得渾身上下幾欲要燃燒起來一般,哪怕有陳修庇護也難受至極,但他好歹心性堅定,竟然一咬牙硬生生支撐下來。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靈陽中的景象,在這靈陽之外,還只有細微的戰斗痕跡,但這才只是踏入第一個靈陽而已,陳修便看到一具具尸體橫陳,無數殘肢斷臂肆意灑落,到處是斷壁殘垣,空氣中的血腥味令人想要作嘔。
毋庸置疑,這個靈陽之中一定經歷了極為慘烈的大戰,有些很是久遠,有的則顯然是最近才留下。
“這第一個靈陽已經枯竭,想必其中的寶物已經被其他人取走。”周風謹慎地觀察過四周,最后皺起眉頭道。
這樣的情形,倒也沒有讓陳修失望,事實上,這正在陳修的料想之中。
自己眼前所處的,才只是第一個靈陽而已,蘊含的兇險極其有限,土著世界中也不乏能人異士,最終雖然艱難,還是闖過了這一道難關。
越是往后的靈陽,蘊含的能量便越是恐怖,蘊藏的造化也便越是驚人,那才是陳修這等“天外來客”的目標,他們的力量更加強大,目光自然也更加長遠。
“只是不知,那位方先生已經到達了第幾個靈陽…”
周風皺起眉頭,神色有些急切:“我們快追!”
眼下是爭分奪秒的時候,若是去得晚了,恐怕此地的一切都要被那位方先生收入囊中。
也幸好陳修一行人是在今晚動身,若是明天早上才姍姍來遲,那留給他們的便只剩下殘羹剩飯而已。
陳修點了點頭,加快了腳步,只是他眸光之中隱隱有些古怪。
自從踏入這靈陽的一剎那,他便突兀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很是細小,卻很是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