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茅屋里的氣氛霎時間有些尷尬,林詢與荊軻大眼瞪小眼,陳修在后方露出微笑。
沉默了好半晌,林詢才再度點了點頭:“我便是與你互通書信的林詢。”
荊軻瞪大了眼眸:“這怎么可能?你不是說自己儒雅俊朗,才富五車?”
“你還好意思說我?”林詢冷笑,“書信當中,你不是也說自己魁梧壯碩、身高八尺嗎?”
“皇帝賜予你的筆墨在哪?怎么不拿來與我看看?”荊軻皺眉。
“愛慕者寄來的書信在何處?為何不拿來與我瞧瞧?”林詢冷笑。
“你不是說自己出行之時仆從好幾十個嗎?怎么一位都見不著?”
“你不還說收集了挑戰者的頭顱做酒杯?為何我沒有看到?”
兩人吵得面紅耳赤,陳修在一旁看得感慨萬千。
看來果然不能隨隨便便就見網友,他已見過太多的前車之鑒。
謝言倒是熱誠,連忙上前將爭嚷做一團的兩人推開,這邊陪笑臉,那邊倒不是,好不容易安撫下來。
“眼下該如何是好?”謝言問道。
林詢回頭看了荊軻一眼:“眼下還能該如何是好?直接去秦國吧。”
不料荊軻見狀,霍然站起身來:“你們要去秦國?也帶上我罷!”
林詢瞥他一眼:“你去秦國做什么?”
“無論做什么都好…也不是非要去秦國不可,只要能離開這里…能離開這里…”他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低沉,重復了一次才繼續道 “只要能離開這個地獄般的地方,能去哪里都好。”荊軻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鄭重,伸手作揖道,“求求你們,帶上我罷!帶上我罷!”
林詢皺了皺眉,轉頭看向陳修。
而陳修正仔細打量著那名叫荊軻的男子,沉默良久之后,點了點頭。
“帶你去也不是不行…”林詢這才答應道,“只是一路上…”
話音到這里,忽然聽見一聲爆喝:
“你們要到哪里去?”
只見門口一位位兵士面目森然,將茅屋堵了個水泄不通,那位方才為陳修一行人帶路的少年面目殷切,站在最前方,伸手指點道:“許大人,就是他們。”
被稱作許大人者膀大腰圓,四五十歲的年紀,滿臉蠻橫的肥肉,冷笑著道:“很好。”
“你們這群從秦國來的間諜,還想到哪里去?都給我將性命留下!”許大人身形高大,幾乎要遮蔽住了所有的陽光,荊軻目光與他對視,便顫顫巍巍地低下腦袋。
陳修皺起眉頭看去,那帶路的少年察覺他的目光,頓時咧嘴露出一抹笑容。
“你們這群蠢貨…”他用唇語說道,“敢得罪本大爺,馬上便讓你們知道下場。”
瞧見這樣的陣勢,林詢臉色不由微微一變,連忙上前賠笑道:“大人,我們并非是秦國的間諜。”
“還敢狡辯!”許大人叱喝一聲,“若非是刺客,為何要向劉三打探軍機秘聞?”
劉三正是那位帶路的少年,聽后連忙答道:“是是是,大人,這是我親耳聽聞,一個字都不會有假。”
林詢有心想要上前調解,可他看了劉三一眼,無論如何冥思苦想都找不到解局之法。
眼下便是解釋也無用,林詢心思聰敏,如何能不明白眼下局勢對自己一行人有何等不利。
這劉三明顯與許大人早已認識,而自己等人初來乍到,無依無靠,這是其一。
若自己等人不是間諜,于許大人絕無半點益處,還白帶諸多士兵來此一趟,有損威信,而若是自己等人被屈打成招,那好歹也算是些功績,這是其二。
他身旁的陳修也皺起眉頭,心中思索。
“施展手段離開這里吧…目的已經達到,還要忙著去往秦國,眼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他在心中道,可想到這里,忽地又皺起眉頭,“不妥,身為專業救世者,豈能如此輕易地動用蠻力…這有違專業救世者行為指南中的第二條。”
“不過違背了便違背了,反正不是第一次…”念頭到這里,陳修眉頭頓時舒展開來,剛欲出手,忽然看見謝言上前。
只見謝言走到那位許大人身側,低頭耳語些什么。
那許大人明顯滿臉不信的模樣,在謝言出示一塊腰牌之后方才面色一變,拱手行了一禮。
“混賬東西!”許大人回過頭來,抬手便是一個巴掌,結結實實打在劉三臉上,“如何該污蔑圣人門下!”
劉三被打得后退數步,跌跌撞撞地穩住身形,卻不敢發怒,反而滿臉驚恐神色,朝著許大人磕頭求饒。
許大人冷笑一聲,揮袖道:“這次便罷了!下次再敢謊報,非得將你斬首示眾不可。”
“是…是…”劉三倉皇退卻,臨走之前,還深深看了謝言一眼。
許大人看也不看他的背影,轉過頭來,朝著謝言滿臉笑容地拱手作揖道:“還請恕罪,還請恕罪。”
謝言與他寒暄一番,那許大人倒也沒有久留的心思,不多時便告辭離去。
只是臨走之前,卻刻意叮囑了一句:“你們三位要去哪里都無妨,只是萬萬不要將荊軻帶走。”
“為何?”謝言皺眉。
許大人諱莫如深的模樣:“不可說,不可說。”
目送著他離去,陳修便問道:“圣人門下,是哪方的勢力?”
“算不得勢力,也不值得人敬畏。”謝言道。
陳修問道:“那他為何…”
謝言嘆息一聲:“他并非是敬畏我的來歷,而是因為信任。所謂圣人門下無宵小,謝家盡皆是良善坦蕩之輩,但…也僅此而已…”
語罷揮了揮手,似是不想多說。
見他不語,陳修自然也不會追問,只是暗自將這幾個字記在心頭。
“既然如此,我等還是離去吧。”林詢這時出言道,“平白浪費了這么多時日,當真是晦氣。”
不待眾人答話,忽然聽見“砰”然一聲,竟是那荊軻跪伏在地,帶著淚叩首到:“懇請三位,發發慈悲罷!發發慈悲罷!此地對我而言便如地獄一般,帶我離去,我愿當牛做馬報答三位。”
謝言與林詢見狀,都皺起眉頭,目光都望向陳修。
而陳修神色平靜,找了一張許久未曾擦拭、積了灰的椅子坐下,淡淡開口道:“那便說一說罷,你犯了什么罪孽?又有什么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