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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一腔少年熱忱

  過去了多久?

  一年嗎?十年嗎?亦或是一百年?

  所謂的天高海闊,倒真是讓人恐懼,陳修到達彼岸的時候,目光已經渾渾噩噩,看不到光芒。

  因為疲憊,他腦海中的意識都有些混沌,忘記了該如何思考,一到達岸邊,身形便“砰”一聲倒在地上。

  他像是一頭野獸,腦海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念頭,只是本能地喘出粗氣,發泄著心頭的疲憊與陰郁。

  他經歷的旅程太過難熬,無論如何都不想再嘗試一次。

  直到好幾個小時之后,陳修才有了神智,他抬頭看去,太玄正坐在岸邊。

  只是場景有些模糊,陳修此刻太過疲累了,連太玄的神情都看不真切,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帶著笑意響起。

  “少年人…”他說道,“可識得天高海闊了?”

  陳修不答,長出一口濁氣之后,忽然發瘋一般地朝他沖來,速度快到難以想象,靈氣波動霎時間肆虐。

  太玄露出笑容。

  陳修攻擊落下的時候,他身影忽地消散,像是一幅畫被涂抹,又或者泥塵被風吹散。

  再度顯現凝實的時候,已是身處高空之上,他悠然地看著陳修,目光中是毫不掩飾的戲謔。

  空間挪移之法…陳修一眼便認出了究竟,誠然是玄妙又神異的法術。

  “不見得如何高遠。”陳修抬頭望天,與太玄對視。

  “還敢嘴硬!”太玄冷笑,忽地再度大袖一揮。

  “少年人!”他的聲音巍峨,揮袖間靈氣狂涌,“識得萬丈仙山否!”

  與此同時,一座浩瀚的山岳驟然拔地而起,那山岳高有萬丈,一眼望不到盡頭,其上仙光氤氳,神圣巍峨。

  陳修抬頭看去,太玄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想必是憑借空間挪移之法去到了山頂。

  “萬丈仙山嗎?”陳修呼出一口濁氣。

  然后平靜地邁步。

  他已經太過疲憊了,行走時雙腿都在顫抖,似乎只要下一步便會跌倒,被難以遏制的疲憊沖垮心神。

  可他依舊在行走,一步又一步,朝著那高有萬丈的仙山攀爬而去。

  這誠然需要莫大的勇氣。

  一路上有風在吹拂,有野獸橫行,有鳥在鳴叫,這一切,陳修都充耳不聞。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

  他要爬到這座山的頂峰,非如此不可!

  若連這都做不到,心中的抱負與野望,澄澈的理想與心愿,便盡皆都是空談。

  非要做到不可!

  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撐著他前行,或許人的意志力當真能到達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在不知幾千萬次的邁步之后,陳修終于來到了這座山的盡頭。

  山頂鳥語花香,微風吹拂,只是空氣有些稀薄,讓陳修的臉色愈發難看,像是喪失了生機。

  他依舊一停步便倒在地上,只是這一次,連喘出粗氣都有些困難了,若是有人見了,一定會以為這是一具早已死去多年的尸體。

  當他勉強恢復意識的時候,正好看到太玄滿臉如春風般的笑。

  老人悠然自得地沏了一壺清茶,輕輕吹冷之后再小飲一口,頓時唇齒留香,臉上的笑容也愈發悠然,他用余光看了陳修一眼,淡淡道:“如何?可識得萬丈仙山了?”

  迎接他的,依舊是毫不遲疑地一記重拳,陳修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急促沖來,快如風馳電掣。

  而結果…依舊是無功而返。

  太玄身形挪移,再度橫渡到半空之中,臉上的神情,就像是一只捉弄老鼠的貓。

  不過下一刻,他臉上的神情不由變得愕然,只見陳修一擊落空倒也不惱,而是端起落在地上的茶水,大口豪飲。

  滾燙的熱水在口腔中肆虐,強烈的痛感讓陳修忍不住皺起了眉,卻強忍著將茶水一口飲盡,這才終于有了些許說話的力氣,抬頭看著太玄道:“不見得如何高遠。”

  事實上,攀爬這萬丈高山的確要比方才渡過天高海闊容易許多。

  萬丈雖高,但終歸有盡頭,行走在那一片碧波萬頃的海洋里,卻像是看不到希望,那種感覺,著實讓人覺得難熬。

  “是么…”太玄露出笑容。

  這笑容有些古怪。

  “少年人!”他的聲音再度變得巍峨,像是古老的神祇在宣布意志,高聲呼喊道,“可識得一山之上,還有一山高!”

  隨著話音落下,轟隆的響聲再度暴起,竟又是一座高山平地而起,巍峨延伸向云端。

  這座高山比之第一座還要高聳,不知有幾萬丈,陡峭聳立,看不到盡頭。

  這樣的情形讓人絕望,一山更比一山高,前方的道路似乎永沒有盡頭,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少年意氣終究要消磨殆盡,不得不停下腳步,不得不屈服。

  以天空之高遠、海洋之高闊,群山之陡峭,想憑一腔少年熱忱便走到盡頭,實在是難如登天。

  太玄的身影再度消散。

  耳邊有風在吹拂。

  陳修沉默了許久。

  然后他平靜地起身,邁步。

  一座山也好,兩座山也好,哪怕是十座、百座,他也非要走到盡頭不可。

  再高遠的山也有盡頭,讓不可能變為可能,正是少年人該做的事。

  一路沉默無言,陡峭山崖里,穿著蠶絲白衫的少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渾渾噩噩地前行。

  他的眸中沒有光彩,忘記了思索,只有前行這一個念頭。

  走到盡頭的時候,已不知是何年何日,他來到這座陡峭仙山的盡頭,剛剛立定,忽然一個不慎踩空,身形跌入萬丈深淵之中。

  太玄露出笑容,飲了一口清茶。

  又過去不知許久,陳修再度攀爬上來,他身上傷痕累累,氣息萎靡到難以形容,頭發上亂糟糟一片,臉上滿是灰塵。

  “所謂的一山更比一山高,也不過如此。”他看著太玄,沉悶地開口,聲音干澀而沙啞,如果死尸也能開口說話的話,那定然便是這樣的聲音了。

  “是嗎…”太玄笑了。

  他臉上的笑容淡然,身形忽然一個閃爍,不見了蹤影。

  下一刻便再度浮現,手中還多了一根樹枝,那是他自山腳下取來,數萬里路途,都只在眨眼之間而已。

  “你何時才能明白?”太玄道,“少年人。”

  “你花費十萬分、百萬分工夫才能做到的事,在別人眼中,卻不過是唾手可得。”

  他的身形于半空之中不斷挪移,忽閃忽爍,誠然是無比玄妙的法門,憑借這樣的空間法術,距離的限制似乎不再存在。

  “你不過是個異想天開的少年人而已!承認吧!不過是初生的牛犢!”

  “你是什么東西?有什么底牌?有什么依仗?一腔少年熱忱嗎?”這是他第二次說出同樣的話,依舊如第一次那般鋒利,像是泛著寒光的刀刃,要狠狠扎在陳修心頭。

  回應他的,是笑聲。

  陳修臉色蒼白,笑容卻依舊燦爛,像是春日的朝陽:“你的花樣,就到此為止了嗎?所謂的天高海闊,所謂的萬丈仙山,所謂的一山更比一山高。就只有這種地步嗎?”

  “還不醒悟!”太玄冷笑,他的身形于半空中不斷閃爍,恐怖的力氣匹練肆虐,已經在尋找進攻的良機。

  他的耐心,已經到達了盡頭,陪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玩的游戲,將到此為止。

  濃郁的殺意肆虐,靈氣澎湃,呼嘯滔天,誠然是無比恐怖的場景。

  地上的少年靜靜看著,身形一動也不動。

  如此許久,陳修忽地瞇起眼眸,露出笑容:“那便告訴你罷。”

  他的身形,驀然從原地消散!

  太玄瞳孔,驟然隨之微微一縮,就連渾身上下的氣勢都隨之一滯。

  他找不到陳修在何處,這樣的速度,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就像是…就像是瞬移一般。

  “告訴你罷。”陳修聲音,驀然在太玄背后響起,與徐徐的風聲一齊飄蕩。

  “其實我同樣會空間挪移之法。”

  太玄的瞳孔驀然微微一縮,他雖然無法看到,卻能清晰感受來自自己背后的凜冽寒意,用余光能瞥到的,僅有那襲蠶絲白衫的衣角,一塵不染著,隨著風聲一齊飄蕩。

  “而我之所以不動用…”陳修的聲音繼續響起,說到這里的時候,驀然一拳揮出。

  沉悶的、恐怖的一拳!

  “轟隆隆!”

  像是山石墜落,無比恐怖的威能爆發,太玄的身影霎時間墜落在地,砸出一個巨大的天坑。

  塵煙彌漫,四散滔天,鳥獸驚懼,恐怖的威勢顯露無疑。

  “是為了證明…”陳修屹立在天幕上,聲音依舊沙啞。

  他看著頹然躺倒在天坑中,面色慘白的太玄,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是為了證明少年熱忱,要勝過所謂的天高海闊!要勝過所謂的萬丈仙山!要勝過所謂的一山更比一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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