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宗大廳當中,隨著這句話音的落下,似乎連空氣都變得冷寂了幾分。
“什么?”玉門宗宗主微微一怔,抬頭向陳修看去,見后者神色如常,便只當自己幻聽,又一轉話鋒道,“更何況我等求雨,也并非是無中生有,而是順應天時,天上的神祇想要下雨,因此才會有雨,我那位弟子所做的,只不過是讓這個過程提前而已。”
言語之間,竟又開始為那位弟子鳴不平起來,似乎依舊存有救他一命的心思。
陳修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凈,搖頭道:“錯了。”
“錯了?”
“大錯特錯!”陳修霍然站起身來,“并非是天上的神祇想要下雨,因此才會有雨,而是人類需要下雨,因此才會有雨。”
玉門宗宗主面色大變,驚愕地抬起頭來:“陳小友為何要說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語?天上的神祇何等巍峨?豈會是凡俗能夠命令?”
“自然可以!”陳修話語聲篤定,“仙神也好,科學也好,都應當順應人類的生存而存在,若并非如此,便沒有存在的必要。”
“科學?”玉門宗宗主一頭霧水,實在不知道這個古怪的小子在言說些什么。
或許巫蠱長老的推測有誤,此人不過是個不學無術、膽大包天的蠢貨?玉門宗宗主腦海中遏制不住地浮現出這樣的念頭,也懶得再與陳修多作廢話,揮了揮手道:“既然論道已經結束,陳小友還是快些離去吧。”
“不急。”陳修平靜搖頭。
他看著玉門宗宗主,沉默了許久,場中的氣氛,便隨著這沉默變得愈發肅穆,能看到玉門宗宗主身后的巫蠱長老,身形顫抖著,滿臉掩飾不住的恐懼。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好半晌之后,陳修才接著道:“七日之前,我讓那人傳達的話,想必你已經知曉了吧?”
玉門宗宗主面色微變:“小友何故要如此咄咄逼人?我玉門宗乃是太上坐下…”
話到一半,便被陳修打斷:“的確,事后我仔細回想,那日的言辭的確太過沖動了,有失妥當。”
玉門宗宗主這才露出笑容:“陳小友果然…”
話到一半,便又被打斷,只是這一次打斷他的不是陳修的話語,而是一道銳利冰寒的靈氣。
玉門宗宗主瞪大了眼眸,他亦是實力強勁的修行者,可在眼前這位少年面前,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之力,那種偉岸的力量太過可怖,讓他使盡全力也動彈不得,像是凡人在面對一頭猛虎。
陳修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他瞇起眼眸,一步一步朝著玉門宗宗主走來:“的確太不妥當了,雞犬不留…此地的雞犬有什么過錯呢?被你們這樣的人豢養便已經足夠倒霉了,又何故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鋒利的靈力閃爍,劃過玉門宗宗主的脖頸,鮮血頓時噴灑而出,他瞳孔睜大,身形卻漸漸軟倒下去,沒了聲息。
這位統領一方的一宗之主的生命,便就此走到了盡頭。
陳修目光又流轉到了那位巫蠱長老身上,這位蒼老的修行者身軀忽然開始顫抖,旋即直挺挺倒在地上。
竟是被活生生嚇死了。
他的瞳孔睜大,似乎臨死之前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東西,難以承受那樣的威嚴。
他的確看到了,看到了一頭千丈高的巨人,目中透著兇光,嘴角滲出血水。
他不應當占卜的,本可以有更好的死法。
陳修面色平靜,走出大殿,能看到天幕下黑壓壓的亭臺樓閣,這便是玉門宗,騎在韓國百姓頭顱上,作威作福了數百年的龐然大物。
“呼…”陳修呼出一口濁氣,緩緩地邁步。
入目而來的,是玉門宗一眾弟子,滿是灰暗恐懼的模樣,他們強自提起靈氣,卻也知道這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以至于陳修每上前一步,他們便后退一步。
那位曾在韓國王宮求雨的黑衣修行者也在其中,身形顫抖,眸光渙散,一種莫大的恐懼涌上他的心頭,狠狠咬牙也難以平靜下來。
尤其是陳修的目光剛好與他相對的時候,那種難以言說的恐懼便一瞬間沖垮他的心防,恍惚間,又回想起了那個月夜下的宴會,這位穿著蠶絲白衫的少年身影,從滿天雷霆中一步步走來,偉岸的自然之力都淪為陪襯。
好在陳修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間便離開,事實上,陳修并非是因為他才要對玉門宗斬盡殺絕。
非要說來,他與玉門宗內三千位弟子中的任何一人,在陳修心目中地位都沒有絲毫的不同,若將殺意凝成實質,再用手術刀精確地拆分開來,那他占據的便是三千分之一,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
看著眼前這三千位玉門宗修行者,以及他們渾身上下肆意流轉的靈氣波動,陳修平靜地呼出一口濁氣,問道:“諸位之中,可有覺得自己與人類是同族的嗎?”
半晌沒有回應,沉默了許久,才有一位中年修行者目光通紅,暴怒道:“要殺要剮,你來便是!何故要這樣羞辱我等?”
陳修嘆息一聲,揮了揮手,那位中年修行者的身軀頓時爆裂開來,所有人都被這樣驚人的手段嚇得后退一步。
“當真沒有嗎?”陳修目光悲憫。
無人回答,有人驚恐想要逃竄,有人暴怒朝著陳修沖來,眾生相下,陳修一聲長嘆。
“就如此罷。”他轉頭,邁步,朝著玉門宗更深處走去。
三千位弟子面面相覷,滿臉愕然,未曾想到那兇神惡煞的少年人竟然如此突兀地離去。
醞釀出的殺意與暴怒無處安放,驚恐逃竄著停下了腳步,場中氣氛古怪。
壓抑沉默了好久,才有人想要說些什么,就在這時…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
三千位修行者的身軀,盡皆崩碎開來,濃郁的血腥氣飄蕩,而此刻,陳修已經來到玉門宗的藏書閣前,停下了腳步。
“便讓你們毫無痛苦地死罷。”陳修自語喃喃,由于施展了這樣恐怖的術法,讓他臉色霎時間變得有些蒼白——要斬殺這三千位修行者,本不必花費這樣的工夫。
“便算是同為人一場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