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微微卷起了文翊披在身后的錦袍。
他手中折扇輕搖,看了一眼旁邊正陷入糾結的王金勝,沒有做聲,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對方平復心情。
一時間周圍如鬧市般的景象,在王金勝眼中仿佛忽然如飄絮般散去。
他眼中漸漸浮現出剛剛下山時的那個場景。
師父讓他去投奔封居胥時,遞給他那封信的場景瞬間歷歷在目。
“我問你,此去為何?”
“不可說。”
轉眼間,時間來到了城外送別金凌云的那一夜。
“這個布局者一定對你無比熟悉,憑借著對你性格細致入微的了解,一步一步誘導著你入局,從而達到目的。”
“固然任何事情都有一個真相,但只有在需要的時候,它才是真相,否則便也只是人們博弈的籌碼罷了。”
說完之后金凌云便拂袖而去,慢慢消失在了城外的曠野中。
之后他眼中的時光匆匆流過,又來到了渭水河畔的那處戰場,看到了王圖南質問他是的那一幕:
“那就由我來告訴你!王劍八法向來只在皇族一脈中單傳,旁系不得染指,所以那根本不可能是你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的家傳,而只能是我的家傳!只可惜,當年封居胥卑鄙無恥,行那謀反之事,趁我父王戍邊未歸,趁機派人血洗玉京,殺我先帝,盜我傳承,斷我國祚,甚至嫁禍給我父王,簡直是喪盡天良,令人發指!”
轉瞬間,另一片戰場 “我心中深埋了這一刀二十年,元神煅燒,真意捶打,法理琢磨,沒展露過鋒芒,它在靜靜等待,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長吟而出,一鳴驚人,一飛沖天,斬斷你的因果。”
“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說完后,金凌云便仰面絕倒,再無氣息。
回想到這里,眼前的畫面忽然間如同碎裂的鏡面一般,剎那間分崩離析。
隨著一陣微風拂過將那些碎片帶走,他眼中又重新映出了之前城門外那副眾人團聚的熱鬧景象,讓他猛然從沉浸中回過了神來。
在極短暫的失神后,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明亮且堅毅。
是的,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經歷,讓他愈發確信,現在已經到了揭開幕后真相的時機。
不同于初出茅廬時的自己,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現在的他都已經擁有了破局的能力!
無論是手下將士們的擁戴與支持,還是積攢下來的經驗與能力,相比于那時一人一劍的單薄孤寂,他的心中卻是多了更多別的東西。
坐在旁邊的文翊只是淡淡地感受著他身上散發出的別樣氣息,并沒有出言打擾,只是繼續輕搖著折扇,顯得十分云淡風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僅此而已。
“對不起,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因為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王金勝沉思了半晌后,忽然轉頭認真地對他說道,眼中閃過一絲歉疚。
“呵呵,無妨,老夫也就是隨便一問,你自己心中有數便好,其他的,不用擔心。”文翊卻仿佛早已料到了這個答案,于是便也只是淡淡輕笑了一下,不再言語。
王金勝的心中閃過一絲暖意。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當然感受得到老文對他的情意,雖然兩人一開始就約定好只是利用關系,但人非草木,又怎能無情。
經歷過種種之后,其實他內心也是早已經對方當作自己的知音,亦師亦友,不離不棄。
想到這里,他終于也是下定了決心,最后給自己和對方重新斟滿了涼茶,舉杯說道:“等到今夜過去之后,我一定親自和你說清。”
說完他便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而后轉身離去,回到了大家的中心。
“我等著你。”文翊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微笑了一下,言語輕輕。
王金勝在和文翊談過之后,很快便重新召集了流連在各處的部下,在眾人的夾道歡送中,回到了鳴玉營的駐地。
城門前聚集的官員百姓也漸漸散開了去,只余下了歡樂的氣息。
在王金勝宣布了明晚大帥欲設宴宴請之后,眾人該歸家探親的探親,在營房中休整的休整。
封鳴在和王金勝暢談了許久后,也是決定先帶封佩玉回到府中去面見父親。
王金勝自無不可,欣然應允。
衣錦還鄉,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欣喜,只等著明天的到來,能得到大帥親自嘉許。
眾生百態,暫且不提。
而與此同時,和金陵城相隔千里的玉京。
王圖南依舊是那副熟悉的紅色衣裙,面目輕遮,走在王府中的通幽小徑上。
須臾間,她便停留在了一處雅致的小樓前。
上書三個大字:知北齋。
這里正是成王的書房。
王圖南秀眉微動,站定在了門口處,并未上前叩門。
因為只要是在王府里,沒人能做到不被里面那人感知到氣息。
所以如果對方想見她,自然就會喊她進去。
“南兒,進來吧。”
所幸并未等待多久,她便聽見了里面傳來了一陣渾厚有力的聲音。
看來今天父王的心情不錯。
王圖南心中暗道了一句,然后推門走了進去。
只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雄姿英發的中年男人,正揮毫潑墨般地在眼前的書桌上臨摹著什么。
正是王成曦。
紅衣少女見狀,上前一步,輕揖了一禮。
“圖南見過父王。”
說完后便重新站定,等候父王的回應。
王成曦復又勾勒了兩筆,便洗墨停筆,抬頭看著自己的女兒,從手邊拿起了一個信封,遞了過去,不動聲色地說道:“打開看看吧。”
“是。”
紅衣少女上前兩步,雙手接過,語氣恭敬地說道。
和戰場上英姿颯爽的絕代王女截然不同,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她表現得如同小家碧玉般溫婉。
拿到信封后,她看著上面的署名后,愣了一下說道:“是道長…專門寫給我的?”
“嗯。”王成曦雙目微闔,輕捻胡須,不帶感情地說道。
王圖南輕輕頷首,亦是不再多問,開始靜靜地品讀玉凝子的信。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臉上漸漸充滿了震驚,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上面描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