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坐在一間逼仄的小木屋中,只有縫隙中滲透進來的幾縷陽光,才讓他意識到自己仍然活在人世。
腦后仍傳來被鈍器猛擊后的陣陣劇痛,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揉拭一下,卻猛然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然被反捆在了椅背上,動彈不得。
但此刻,他的心中卻并無慌亂,反而開始冷靜地思考起了對策。
因為這種遭遇顯然過于反常了。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卻發現只能回想起昏迷之前的那一幕。
是了,當時我沒有選擇進那間密室,所以那人才忽然發難。
看來,我現在就是在那間密室中咯?
不過,究竟是誰這么大膽,居然敢在城門口動手,綁架自己一個堂堂封狼軍的少帥。
這件事處處透露著詭異,但目前的信息顯然還不足以讓他做出合理的判斷,于是情況一度陷入了僵局。
封鳴安靜地閉目在椅子上沉思了良久,終于還是決定,無論如何,還是先搞清楚對方的目的再說。
他打算直接和對方交涉一下,如果門外有人的話。
想到這里,他抿了抿干癟的嘴唇,開口喊道:“門外的兄弟,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綁架封某,但你既然沒有加害于我,想必我們之間就應該還有談判的余地吧?”他是談著說道,嗓音因為太久沒有說話而變得有些沙啞。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一般發展,話音剛落,只見他面前的那道門便應聲而開,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但由于光線太暗,使得他并沒有看清對方的長相,只能憑體態判斷出來者應該是一個成年男子無疑。
那名男子并未給他機會更多地打量自己的相貌特征,進去之后便反手將門關了起來,屋內至此便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你醒了,大公子。”那人雖然對他使用了尊稱,但語氣卻十分平淡。
封鳴仔細回想了一下,卻并不記得自己的印象中有認識任何聲音與之相似的人。
“你是誰,為何綁架封某?”既然對方不拒絕交談,那就慢慢套話便是。
然而那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輕笑了一聲說道:“大公子的養氣功夫果非尋常,在自己家門口遭遇這種事情居然也能保持臨危不亂的態度,在下佩服,只不過,你不用再做多余的試探了,你我以前并不曾見過,也沒有任何仇怨,我之所以這么做,自然是有著我的目的。實話告訴你吧,我是封平大人布置下來的后手,聽聞大公子即將遭難,才特地趕過來接應你的。”那人忽然語出驚人,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一件了不得的秘密。
封鳴聞言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饒是定力如他,也在聽到了這句話后險些把持不住了心神。但當他正欲開口之時,卻猛然驚醒了過來。
如果對方真是平叔的舊部,只需要暗中和自己聯系就可以了,何必采取這種極端的方式?
于是想罷他冷笑了一下:“閣下覺得這種把戲有意思么,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這些?既然如此,你為何要把我綁起來,何不解開束縛,你我打開天窗,以真面目相對說幾句亮話?”他眉目輕挑,暗中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但那人的身影卻并無起伏,而是繼續沉聲說道:“答案很簡單,因為我還不相信你。”
封鳴聞言卻驚奇地說道:“這句話應該輪到我說吧,平叔早已犧牲在了前線,你此時卻蹦了出來,空口無憑地將我綁起來說這些話,又讓我如何相信你呢?”
那人并未立即回答,而是認真地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那我就說一些只有你們知道的事情……你可還記得,那三只信封?”
封鳴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久久說不出話來。
其實當對方說出這件事時,他就已經相信這個人所說的一切了。
原因無他,那三只信封,是從小時候他第一次獨自外出歷練時,依然留到現在的他為數不多的珍藏之一。
彼時父帥正在前線親自作戰,而封平負責留守金陵,所以只有尚且幼小的自己,孤身一人,在塵世行走歷練。
那時的天下比現在還要動蕩,所以封鳴遭遇了很多常人難以想象的磨難,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混過匪窩,當過乞丐,甚至還被偶然抓過壯丁,身陷敵營。
所幸最后也沒有被敵軍發現他的真正身份,在一次和流寇的交戰中,他成功找機會逃了出來,脫離了敵人的部隊。
那段充滿血淚的日子,無疑給當時仍然幼小的封鳴內心留下了很深的記憶。
最后從敵軍手中逃出生天時,他終于有些支撐不住了,在一個風雨交加的破廟中,寫下了那第一封信,請求自己的父帥接他回去。
然而讓他有些失望的是,消息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沒有收到任何回音。
正當他流落街頭,心生絕望之時,封平送來了第二封信,將他好生安撫,并且與他約好了地點,親自過來將他接了回去。
那是他幼小的心靈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家人般的溫暖,也正是那時起,在他的心里,儼然已經將對方當作了自己第二個父親一般的存在。
但當最后回到了封天府后,封平卻又拿出了第三封信交給了他,那是封居胥在收到封鳴的來信后,親手寫給封平的,所以才有了后來的一幕。
而知道那時他才明白,自己的父親并非真的如表面上一般對自己冷漠無情,那言語間流露出的關切和焦急之情,是真心實意的。
此后他將那三個信封鄭重地珍藏了起來,每當自己彷徨和迷茫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看。
這已然成為了他內心中一個重要的寄托。
所以當對方提到這件事的時候,他就知道此人必然和平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因為這件事除了他們二人以及父帥,便再沒有人知道了。
對方仿佛感受到了封鳴的情緒波動,知道他已經再無異議,于是便繼續說道:“看樣子你已經沒有多余的疑問了,那接下來就好好聽清楚我要說的話。當然,只有你選擇按我說的去做,我才會當讓你離開,明白了嗎?”他的語氣仍然平淡,但卻透露出了一股強烈的威脅之意。
封鳴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后,終于點了點頭:“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