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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云影

  天色已近黃昏,但戰局的焦灼卻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消生息,反而有著一種愈演愈烈的架勢。

  放眼望去,震天的喊殺聲直震的天空顫抖,青黑交錯的殘軀,也將潔白的雪地染成了一片赤土。

  以一敵十簡直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但人在絕境的時候,往往會爆發出一種自己都無法想象的潛力。

  在層層重圍下,那一小撮青色的士兵正在逐漸減少著,從最開始的三百余人,變成二百,再到現在的不足一百之數。

  可以說,現在還活著的,無疑都是得到戰火洗禮的精銳中的精銳。

  郝大扶著斷了一臂的郝二,相依而站。

  曹烈背靠著石昭,氣喘吁吁。

  田福跪在兄弟田祿的尸體邊,和吳有財一起守著那一片凈土不讓任何敵人靠近。

  活著的人無暇流淚,死去的人安靜長眠。

  在這場血與火筑就的修羅場中,每個人都失去了太多。

  但幸存的人們依舊堅持著,即使散落在戰場的各個角落,看不到同伴的身影,他們也并沒有放棄。

  因為每個人都能看見,有兩道身影正如同鬼魅一般,不停收割著敵人的生命,自大戰初起時便不曾停歇過。

  那是他們的信念,也是他們仍然站立著的動力的源泉。

  張判秀仿佛殺紅了眼般,展現出了如同修羅鬼神一般地身姿。

  只見他單手持刃,化作無形,所過之處只有紅櫻一閃,敵人揮灑出的鮮血才是他存在的證明。

  但此刻和他搏殺的敵人卻并不多,因為絕大多數人的視線都被另一側發生的事情吸引了過去。

  戰場中心,一個黑色的身影陡然停止了奔波,扶劍靜立了起來。

  雖然他不在繼續戰斗,但周圍的北軍士兵卻依然不敢靠近他十步以內。

  原因無他,眼前這個黑衣少年屬實太恐怖了。另一邊的那位好歹還能招架一下,但眼前這遵殺神,在看到他身影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

  但萬幸的是,他似乎也已經沒有了力氣,果然還是肉體凡胎,就算拖也能拖死他吧。

  周圍的成王軍心思漸漸活泛了起來,開始躁動。

  王金勝感受到了他們身上氣息的變化,但他卻并未抬眼做出什么舉動來,仿佛真的已經戰至力竭了一般。

  但只要熟悉他招式的人看見這一幕的話,一定會如臨大敵,萬分戒備。

  此刻王圖南就是這種感覺。

  她從剛才起就一直緊緊盯著王金勝,雖然在一般人眼里他的身影根本無跡可尋,速度奇快。但在這名還未曾顯山露水的紅衣少女眼中,卻可以清楚地捕捉到他的每一個動作,這就頗為耐人尋味了。

  所以當她看見王金勝停止動作后,瞳孔驟然緊縮,猛然意識到了對方要干什么,想要大聲開口提醒己方將士,但只可惜,已經太晚了。

  王金勝雙目開張,陡然迸發出了一股逼人的神采,一掃之前的頹然疲憊,中氣十足地喊道:“云出…尺影!”

  說罷只見場中漸漸升起一股濃濃的迷霧,自他為中心而起,遮蓋起了附近的所有敵軍。

  霧中的敵人見狀一下慌了起來,因為他們根本沒見過這等詭異的功法,居然可以平地起霧!

  而等他們試圖從周圍尋找出路時,卻更加驚恐的發現,剛剛明明就在自己身邊的同僚,也已經看不見了,只能通過用手觸摸才能確定對方的位置。

  于是一時間敵人陣中大亂,拼命地互相抓著旁邊的戰友,倚做救命稻草,生怕落單被人擒殺。

  在這種嘈雜的形勢下,原本嚴密的陣型也逐漸變得漏洞百出起來,不過他們顯然已經無暇顧及此事了。

  而就在此時,這些迷途羔羊的耳中仿佛聽見了從四面八方傳來了的那一道相同的聲音:“世人皆言王某性情頑劣,行為跳脫,但只有一點我是一定會堅持的,那就是言出必踐!小爺說過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走,那便都要留下,以祭我鳴玉營死難弟兄的在天之靈!”

  伴隨著他話音落下之時的,則是比之前更加慘烈的一輪屠殺。

  慘叫聲,哭喊聲,逃跑時推到旁邊人的踐踏聲,一時間連綿不絕,哀鴻遍野。

  然而無論他們怎么努力掙扎,卻都擺脫不了那迷霧中如同索命孤魂一般的獵殺。

  我們…究竟是惹怒了一尊怎樣的殺神啊,抑或是…魔鬼?

  這是那些人死前靈魂深處最想知道的問題。

  王金勝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可能殺人確實比殺豬要容易些。因為豬不會恐懼,只會憑本能亂跑,這樣反而會覓得一線生機。但是當人感到恐懼的時候,那便真是想動也不能動了。

  雖然外面的其他人看不見里面的狀況,但這并不影響他們通過其中不停傳出的慘厲叫聲而覺得感同身受,心有戚戚,讓他們根本生不出一絲勇氣沖將進去救出自己的同僚,而只能在外邊干看著。

  游騎旅幸存的將士們初看點傻眼,但接下來便只覺得胸中迸發出了一縷豪氣,信心頓時大增!

  沒想到督軍大人居然還留了一手這樣的絕招現在才用,如此一來,未必不能覓得一線生機!

  “弟兄們,趁此機會,殺出重圍來回合!”韓玄章不知道在哪個戰圈中振臂一呼,其余眾人紛紛響應。

  局勢,好像真的憑借某人的一己之力發生逆轉了。

  “云深霧罩,出岫而映。咫尺天涯,皆為我影…這分明是王劍的第五、六式,他怎么會使得比我還好?這個王金勝究竟是誰!”王圖南秀眉緊蹙,眼神死死地盯著那片云霧,仿佛想要看穿游走在其中信手斬龍的那道身影,但終究,她還是沒能成功。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悲鳴也漸漸止息,隨著云霧散去,場中只剩下了一道身影巍然矗立。

  “他……把里面的人全殺了?”一個北軍士兵顫顫巍巍地對旁邊的同僚問道。

  “是…是吧…好像得有…一千多人啊啊啊啊啊!”那被問到的人說話間已然嚇傻了。

  此時此刻,場中的絕大部分人也差不多都是這個反應。

  起初包括游騎旅將士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他們的督軍大人可以言出法隨,真的能將敵人盡斬,只當是鼓舞軍心的言辭罷了。

  但隨著眼前這一幕真是發生后,再也不敢有任何活著的敵人,還有勇氣只把這尊殺神的話當作困獸猶斗之語了,甚至來不及為死去的同僚感到悲傷。只是心中祈求著,下一個搬家的不是自己的腦袋。

  更加恐怖的是,那人在經歷一番殺戮后,卻渾然看不出疲憊之色,只是靜靜地站在那便已經讓人喘不過來氣了。

  試問這種情況下,又怎會有人敢真個不知深淺,試探他的虛實呢?

  還真有。

  “哈哈!王金勝!別人怕你,我可不怕!本將剛才已觀察多時,你那劍霧恐怕是真氣盡散才能用出來的吧!現在云霧已消,豈不正說明你也已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了?且待我來會會你如何?”

  說話之人,正是王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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