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王金勝舉手打斷道。
其余三人紛紛向他望過來,有些好奇他要干什么。
王金勝輕咳了一聲問道:“請問文先生,您一直說我還有很多要學習的,那么我能不能先問一句,究竟具體要學的是哪些呢?”
文翊嘴角上揚,耐心地解釋道:“問得好,其實解釋起來也不難,你且聽我慢慢道來。我先問你,兩軍交戰,除了武力對抗以外,還需要做什么準備?”
王金勝歪頭想了一下說道:“無非就是制定個計劃,決定怎么打咯?”
文翊點頭:“沒錯,兵者,詭道也。想要贏得一場戰爭,可不是兩個壯漢掰手腕那樣單純的力量比拼。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也就是說,最好的辦法,其實是想一條奇策,不戰而屈人之兵,再不行,就盡量通過外交手段來解決…”
“還能這樣?那我們還打什么仗嘛,趕緊想計策啊,然后和成王談判不就好了?”王金勝打斷道。
文翊搖了搖頭:“那是決計不行的,我們南北兩方的恩怨,是無法用這種手段解決的,只有把對方完全消滅,另一方才可以罷休。”
“那你還給我講這些干嘛,反正也沒有用…”王金勝不滿地嘟囔道。
文翊怒了,一拍桌子說道:“你師父傳你武功的時候,你也是這般無禮插嘴的嗎?給我安靜聽著,不許說話!”
封鳴兄妹一哆嗦,老師治學向來嚴謹,也不知道這小子哪來的膽子如此頂撞,于是紛紛投去憐憫的目光。
王金勝一怔,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在別人講學的時候老抬杠,于是訕訕一笑,不再言語。
文翊定了定心神,繼續說道:“既然前兩條用不了,我們還有后兩種辦法,也是你要重點學習的地方。首先是伐兵,也就是行軍打仗,其要義有四點,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只有將這四點靈活運用,動靜結合,令行禁止,方才能調兵遣將,如臂指使。而行軍之后,你得和人對陣吧,兩軍對壘,不是一窩蜂沖上去,誰人多誰就能贏的,而是要活用各種兵法,以及結合戰斗經驗,和臨陣機變之道,方能占得先機。正所謂,以正合,以奇勝,戰場千變萬化,一旦不慎,則戰機稍縱即逝。唯有奇正相合,方為不敗之本。”
文翊語氣稍頓,感覺有些口干,結果發現王金勝迅速雙手遞來一盞茶杯,十分恭敬。
他心下好笑,這小子雖然性子狂傲了些,但卻是個真心好學的人,一旦遇到自己不懂的知識,可以立即改正態度,虛心求教。這點一直令他頗為欣賞,于是滿意地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后繼續說道:
“最后呢,戰場上取得勝利后,還需要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拿下敵人,所以我們便要攻城。這其中又涉及到了不同的策略,有道是,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要根據不同的兵力情況對比,來選擇不同的戰略,而且攻城時還要講究圍三闕一,要給被困住的敵人留有余地,不可陷其于絕境。不然逼得他們困獸之斗,會增加許多無謂的損傷。總之,這里面的學問還有很多,我就不一一列舉了。現在你明白,都需要學些什么了沒有?”
王金勝連忙點頭,但又撓了撓腦袋說道:“雖然我聽明白了個大概,也覺得自己確實還有很多不足之處,但我還是覺得,這和我沒什么關系啊,人各有所長,我只要能殺敵不就好了,大家分工不同嘛,我要是全會了,還要別人干什么?”
文翊笑著說道:“別人是別人,你是你,金勝,難道你對自己的要求,就只是成為一個除了殺敵,其他一竅不通的莽夫么?誠然,你當然可能會得到底層將士們的贊賞與擁戴,但那終究也只是匹夫之勇。正如你所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劍,我后來仔細想過你的話,也有了一些自己的見解,對你的觀點加了些補充,或許可以解釋你的疑惑,不知你可愿一聽?”
王金勝拱手行禮,正色道:“愿聞其詳!”
文翊緩緩說道:“豪杰之劍,三尺青峰,二字俠義,一騎安江湖;將帥之劍,謀士論策,鐵甲陷陣,符虎定天下;君王之劍,法尺為規,蒼生為紙,提筆寫春秋!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自然就要拿起什么樣的劍,同時也要承擔對應的責任。從踏入金陵城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不再是那個出身草莽的江湖俠客了。金勝,我對你的期許,遠遠不止于此,我也和你說過,以后我身上的擔子,或許就是要落在你肩上的。你可以選擇揚長避短,繼續走你自己的無上劍道。但如果要有一番作為,就得使你身后的人,完全將他們的信賴托付于你。所以只有你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才可以服眾。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想坐到相應的位置,就要有相對應的,凌駕于自你以下任何人之上的能力。如果連你自己都做不到的話,又怎么能指望別人能盡心盡力為你效命,你覺得呢?”
封家兄妹有些震撼,這是師父從來也沒有對他們講過的話。因為他們從小出身優越,生來便貴不可言,注定要走到那個位置。
但王金勝聽后的內心卻掀起了軒然大波,因為這些也是師父從來沒有教過他的道理。
從小他就以為,自己練就了一身本事,便一定可以有一番作為,但卻從來沒想過,這之后又會伴隨而來多少責任。
這無關他自身實力的強弱,而只關乎于格局。如果他的劍只能承擔起自己的話,便注定碌碌無為,只是個劍客罷了,又何談逐鹿天下,完成下山前對師父許下的宏愿?
想到這里,他正色說道:“先生所言極是,從今往后,金勝必當虛心接受請教,勤學不怠!”
兩兄妹也在旁邊頻頻點頭,亦深有感觸。
文翊輕搖折扇,捻須笑道:“如此,便好。那現在,我們開始吧。”
三人聞言,正襟危坐,認真學習起來。
殿外,閑庭花落,秋風漸起,即使在草木凋敝的殘色里,卻也依稀可見,其中閃爍著的熠熠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