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年代活得久了,也沒混過社會,我都對這種欽差大臣有多可怕沒概念了。”
馬龍暗想道,有了公爵,他和瓦爾斯兩個實力也不算多強的存在才能大搖大擺地要到萊娜的宿舍鑰匙,還沒有一人敢出言表達異議。
就連最初在他面前表現得挺直率開朗的格拉尼,都在他亮出徽章之后在臉上掛起了一副肅穆的神情,自告奮勇干起了帶路的工作,內心里七上八下打起了小算盤:
“馬龍先生這樣的秘密人物之前到底為什么從淚水之都回到奧爾丁,又為什么盡力搭救了我們,之后在河林鎮遭到襲擊卻依然堅持待在那里?他的每個行動一定都會有自己的企圖…說不定,這些都是他行程的一部分,而搭救我們只算是他日行一善而已!”
“佩加斯始祖在上,他這樣肩負公爵使命的人物之前在戰斗中尚能不顧一切將我們救下,我們卻什么都不知道,仍然把他當成普通的流浪者來對待——他如今大人不記小人過,沒有對我們抱有什么不滿,已經算是給我們商隊的恩惠了吧!”
當然,急著去勘察萊娜宿舍的馬龍也沒特別注意格拉尼的局促態度,只是感覺他帶路的舉動稍微過于殷勤了一點,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新身份的最后一個漏洞,已經以這種陰差陽錯的方式補上了。
示意格拉尼和其他幾位聞訊來看熱鬧的商隊護衛在門外五步之外等著,不準接近與窺探搜查過程之后,瓦爾斯便用鑰匙解開了宿舍的門鎖。
打開房門之后,他卻倒吸了一口冷氣,幾步沖向門對面歪歪釘著的奧爾丁地圖之前!
地圖之上東區的范圍內赫然已被畫上四個大大的紅圈,而其中一個紅圈上,還被打上了一個大大的紅叉。
“臥槽…馬龍,看來你的推測是對的。這些地點…右邊這三個紅圈,就是這三起命案的發生地點。”
“可…”
馬龍剛開口,突然想起自己清楚萊娜是穿越者,所以才會料到她會關心這件兇殺案,專門標記位置,可作為原住民的瓦爾斯當然不可能想到這一層!
“可…我們…畢竟不能靠這個完全確定…她就是罪魁禍首。”
他好不容易把口風給扳到了理中客的謹慎態度上:畢竟是他先指認萊娜可能有嫌疑的,現在出現證據反而突然為她辯護,怎么看都不會太對。
“也對。我們還是趕緊搜吧,會有證據的。”
見瓦爾斯輕車熟路地開始搜查起辦公桌周圍的地方,馬龍也感覺自己至少也不能袖手旁觀——他向床鋪的方向一眼望去,便找到了床頭邊的一個巴掌大日記本,翻開第一頁閱讀起來。
果不其然,映入馬龍眼簾的是“系統特供”的那種標準字體,完美得讓馬龍的內心都感覺到一股抗拒。
“第一天:身份,錢,知識,逃離方法…艾妮絲?”
為了不讓秘密泄露,萊娜看來是在用關鍵詞記錄著自己的思路…看到“錢”和“逃離方法”這兩個詞旁邊草草畫出的幾個圈和重點符號,馬龍不難看出萊娜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逃離這座錯綜復雜的城市。
至于“艾妮絲”,難道是她身邊的那個金發雀斑少女?
“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去救助貧民嗎?”
馬龍稍稍動搖了一下,想起她們二人在自己面前表現出的親密樣子,也不禁嘆了口氣。
當他翻到下一頁的時候,筆記本上卻只剩下了畫著層層疊疊十幾層圓圈的兩個詞:
“第二天:辦公材料,漏洞…”
如果她是兇手的話,那么按照尼克萊等人的敘述,此時只有一人在沉睡中死去,這個案子也尚未驚動“螳螂”的成員。
只是,她發現了她的會計工作會持續讓整個商會上下都看得到她的字,也就是說任何一名穿越者都有可能借此鎖定她的身份,并且讓她陷入危險…這件事讓她陷入了恐慌。
而日記本的第三頁,也就是對應今天的那一頁上,層層疊疊布滿了整個頁面的只有一個詞:
“怎么辦?”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無數工工整整的“怎么辦”就像克蘇魯邪神擠在同一張臉上的無數只或大或小的眼睛般擠在書頁之上,讓馬龍都不禁被這細密不留退路的絕望而顫抖起來。
可既然他選擇了這條路,也就沒法再回頭了。
他心靈深處密封的那股不平之氣此刻已經蠢蠢欲動,隨時都有可能彌漫而出——
“馬龍!我找到了,這個妖女,看她都在自己房里藏了什么玩意兒!”
“什么?什么東西?”
借著瓦爾斯的驚呼,馬龍趕緊打了個激靈,閉眼凝神,集中心力將陰暗的情緒重新關回了心房之內。
“蒸餾瓶!燒瓶!導管!一整套煉藥工具!還有…這瓶藥我認得!”
瓦爾斯盡力抑制著自己低呼聲中的緊張,趴著身子一件一件地把他說的每件東西給甩到床上:
“如果我們的家藏典籍說得沒錯的話,這應該是阿巴斯帝國刺客組織的‘驚夢’毒藥…她應該就是用這種藥搭配上其他藥進行提煉,毒害這幾個家伙的!”
馬龍渾身的血液一下子漫上了頭頂。
這也實在是太過于巧合了!
瓦爾斯或許會認為這是馬龍靠自己的敏銳直覺偵測到了萊娜可疑的跡象,但實際上馬龍只不過是為了調查這個潛在敵人的活動范圍和行蹤才去進行跟蹤的!
萊娜竟然就正好在他前往書店的時候去還了書,恰巧讓他一路跟蹤到了格拉尼他們歇息的驛站交信,還一下子被他們在房間里搜出了罪證。
甚至,他們偏偏就在南門廣場吃午飯這件事都算是一種巧合。
“或許她是提供毒藥的那個人,但是說不定還有主謀和其他的幫兇。我們必須從長計議,當然,先把她抓起來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馬龍謹慎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辭,這一方面是為了維持自己穩健的人設,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之前感受到的,這一系列行動中“巧合”的過剩。
但無論如何,現在看來萊娜做出這一切的嫌疑已經非常之大了——不,從馬龍的角度看,她已經可以被判死刑了。
這些道具顯然是系統的饋贈,而她說不定也有著類似的天賦來支持她炮制奧爾丁的城鎮守衛完全無法預想的毒藥。
她借職務之便調查賬目,順帶就調查出了這些酒館里最近有哪些可疑的新客入住…
這位當時已經因此而緊張絕望的穿越者或許是利用艾妮絲,或許是聯系了幫派,總之她把毒藥送進了流浪者們的房間,而幾位穿越者就這么無聲無息地死去。
如此殺人的手法根本就防不勝防,河林鎮的生死相搏比起這里的勾心斗角簡直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城里人真的是會玩…”馬龍不禁吐槽道。
“不管怎樣,按照目前的情況也足夠給她定罪了。馬龍,這次行動的頭功,毫無疑問屬于你。”
瓦爾斯舒了口氣,回過頭去正打算整理床上雜亂的作案工具,不緊不慢的敲門聲突然在他的耳邊“篤篤”響了兩聲,隨后凜霜便順勢推門而入。
“她們兩人跟‘賭徒行會’的人接上了頭。我沒法繼續跟蹤,就回來…這,這都是什么東西?”
凜霜都還沒來得及露出驚愕的表情,瓦爾斯便示意凜霜不必過分激動,講起了他們二人在房間里的發現。
而馬龍聽聞“賭徒行會”與此事相關時,突然想起這個幫會最擅長的正是操縱好運與厄運!
“還好他之前過于入神似乎沒注意到這本日記的事情,我得趕緊把這本日記給藏起來,免得扯出更多的麻煩!”
馬龍一順手便把日記塞入了斗篷內袋,卻忽的發覺兜里除了他要借商隊之手交給蘭凱斯的那封信之外,還多出了一張軟而不頹的紙張!
他只在奧德斯書店脫下過這件斗篷。
事到如今,馬龍也只能緩緩抽出信件,去直面書店中人那并不讓人愉快的邀約。
“攜帶霸王血脈之人,您的身份已經無可置疑。如果您愿意與我們攜手在時代中謀得一席之地,懇請再次在營業時間前來赴約。奧德斯書店將時刻對您保持熱誠的歡迎。”
“‘浮士德’所屬,歐文·奧德斯,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