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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一夜千金的客棧

  在燕地,有兩種營生做不得,水戶與客棧。都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買賣,手上刀子不夠硬人脈不夠廣是萬萬鋪不開路的。

  同時也是暴利,賺銀子如同高山流水的那種,高風險高回報說的也就是這種生意了。

  滴水貴如油的地界,手握塘口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很容易引人眼紅,這就需要手上的家伙事夠狠夠硬了。所以當水戶,尤其是小水戶,更門換主是件很常見的事情。

  殺人奪塘的聽聞時有發生,這并不新鮮。

  而另一樣營生的話,就有得說道了。

  客棧在哪都是很常見的,但在燕地,并不常見,再往北邊靠些離荒漠近些,那就更加稀罕了。

  至于邊疆上的客棧,一夜千金毫不夸張。

  房間并沒有多么寬敞,吃食也不是多么講究,但卻值這個銀子,甚至到了有銀子都不一定能住得了的地步。

  來往的旅客照樣絡繹不絕。

  邊疆客棧,兵戈不犯,這是荒瘠土地上不成文的規矩。只有上面有人,便是再不合理一些,那也是規矩,是規矩,就得遵守。

  有了規矩,那生意便自然紅火。

  同福客棧名字很俗氣,在黃沙彌漫的邊疆上就顯得更加俗氣了,老板娘自己也覺得俗氣,有想過改個名字,只不過她那個肺癆鬼相好不同意,后來也只好作罷。

  邊疆風沙大,風沙一大也就容易吹來些不干不凈的人,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什么樣的都有,脾氣暴的脾氣糙的性子硬的性子烈的,一樣黃沙吹來百樣人。

  早些年也有過不長眼的刀客鬧過事情,往往第二天就被剝了皮吊在門口,時間一長也就被黃沙熏作了干尸,成了上好的牌匾。

  后來就沒人拔虎須了,進了同福客棧,是虎便臥著,是龍便盤著,安分得很。

  只要不鬧事不挑刺,同福客棧服務態度還是很好的,興致來了,老板娘還會唱些小曲兒給大伙解解乏。

  媚眼勾人狐貍精模樣的老板娘尤其擅長唱那十八摸。

  這些日子客棧生意不太好,準確的說是自打那兩千涼軍入駐邊疆之后同福客棧生意就差了許多。

  新來的那個將軍聽說是個假秀才,文質彬彬不像是能提刀殺人的模樣,只是卻沒有書生儒氣,來邊疆第一件事就是揮劍殺人。

  教許多還未來得及噓寒問暖準備去接風洗塵的家伙再也沒了獻殷勤的機會,一劍將邊疆砍了個清凈。

  常年被黃沙籠罩的破地方可好久沒出過這樣的好將軍了,像是爛泥地里出了茬新鮮花生。

  極適合剝了殼加鹽漬拿來下酒。

  “一呀摸,摸到呀,大姐的頭上邊呀,一頭青絲如墨染,好似那烏云遮滿天。”

  “二呀摸,摸到呀,大姐的眉毛邊…”

  模樣狐媚的老板娘枕著胳膊趴在柜臺上哼著小曲兒,修長玉蔥指輕輕敲打著節拍。

  她有些無聊,一無聊就喜歡哼上些小調兒。

  客棧里人不多,僅有的幾位客人還待在屋里不出來,偌大的樓下就她一人,這就更教人無聊了。

  “聽說新來的將軍生得可白凈了,原來還是個清清爽爽的讀書人,這可真叫奴家有些睡不著覺哩。”

  柜臺上有一盞鳥籠,里面養了只鸚鵡,老板娘自言自語拿著根毛刷子去逗它。

  鸚鵡撲棱著翅膀,在籠子里跳來跳去,學舌說道:“睡覺,睡覺。”

  它很喜歡學人講話,而且總是學不全,就揀最順口的兩個字學,每次都學兩遍。

  “不過樓上那位公子也生的俊俏,教人挪不開眼睛,害得奴家這兩天茶飯不思都清減了許多。”

  鸚鵡啄了啄毛刷子,蹦跳著說道:“許多,許多。”

  老板娘放下毛刷子伸了個懶腰,頓時曲線畢露山巒起伏,她兩只手撐著下巴,娥眉輕蹙,有些犯愁道:“得想個法子才成。”

  鸚鵡又啄了啄鳥籠,張著翅膀說道:“得成,得成。”

  樓上有咳嗽聲傳來,一聲接著一聲,簡直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

  老板娘如若未聞,還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舔著紅唇目光怔怔。

  門外有股子血腥味撲進來,隨著腥風一同進了客棧的是位粗糙刀客,背著一柄樸刀滿身風塵。

  “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老板娘瞥了他一眼,五大三粗,讓人很沒胃口。

  “尋兩個人。”

  刀客悶聲悶氣說道,鼻音很重,排出兩貫錢在柜臺上。

  老板娘顯得有些不耐煩,重復了一遍:“打尖兒還是住店?”

  那只鸚鵡跟著叫喚道:“住店,住店。”

  刀客皺著眉,默默取回那兩貫錢轉身出去了,也沒走遠,靠在門口歇息著。

  樓上咳嗽聲愈發激烈了,讓人很擔心他會一口氣接不上來自己把自己給憋死了去。

  老板娘嘀咕了句罵道:“肺癆鬼。”

  站起身扭動著腰肢上樓了。

  上樓前往門外望了眼,那刀客一手拄刀一手揣兜,倚著門欄閉目養神,似是等著什么。

  出了大門就不是同福客棧了,老板娘沒去管,收回目光抬腳上樓。

  樓下濃烈殺氣根本不加掩飾,也沒有掩飾的必要,堵著羊圈捉羊十拿九穩的事,再遮遮掩掩就沒多大意思了。

  江顏放下窗子,冷笑著說道:“刀來了。”

  漠太歲手里拿著塊濕巾輕輕擦拭著折扇,將扇骨上的點點灰塵細心拭去,點頭道:“是個稱職的殺手。”

  江顏說道:“我不喜歡這種被人貓捉老鼠堵在洞里的感覺,你若出不去我就該考慮換條橋過河了。”

  “真是個絕情的男人,好歹也有這么些日子的交情在了。”

  “你若是大涼人,那我自然會講些義氣的。”

  漠太歲笑了笑,放下濕巾抬起頭說道:“邊疆換將軍了,是個姓林的假秀才。”

  江顏看向他:“假不假秀才我不清楚,但是位劍仙倒是真的。”

  漠太歲笑瞇瞇道:“那就成了,會有人替我急的,你若有些耐心,等幾日就是,若無耐心,掉頭回大涼我也不攔你。”

  江顏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點點頭:“我等你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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