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食不語,蘇子放將這事情告訴薛意,詢問有沒有什么解決辦法。
薛意只是搖搖頭:“這事情嚴格來算的確屬于景陵大飯店的門戶之爭,你不該插手。”
“只不過麻姜情況例外,現在在店里當廚師,所以柴玉堂才沒說什么。”
“不過…哼!”
薛意冷哼一聲眼中露出不忿。
“老一輩的手藝不講,規矩卻看得這么緊,遲早有一天要完!”
蘇子放呆立住,不敢相信這話是薛意說出來的。
在他的印象里薛意似乎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狠話,這還是第一次這么生氣。
剛要詢問,薛意的話頭已經轉到麻姜身上。
“既然景陵大飯店那邊要設宴,你這兩天也不用管店里生意,專心準備那些菜品就是。”
“到那天我親自過去看看柴玉堂能玩出什么花樣!”
聽到這句話蘇子放突然心中安定了下來。
有薛意在場,別說是柴玉堂想要做什么事情,就算是景陵廚師界的一壁江山全到也要給薛意幾分面子。
這時候,蘇子放又是一陣感慨,果然有了名聲就是好。
只是出現就讓人有一種定海神針的安全感。
心中不禁期盼起自己在廚奧賽奪得冠軍,又成為釣魚賓館名譽顧問之后的情形。
到時候,一言定生死的人就變成了他吧?
想到這里,蘇子放隱隱有幾分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歡自己定規矩。
真的,好爽!
“嗯?我剛說的聽到沒有!”
薛意的聲音悠悠傳來。蘇子放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走神了。
連忙低下頭羞愧地看著薛意。
“師父,我剛剛沒有聽清,能再說一遍嗎?”
薛意嘆一口氣,露出幾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要不是因為自己這個便宜徒弟沒有經過什么用心的教導就已經拿到了全國青年廚師論壇的第一名,就這么不尊師重道的樣子,他早都把他逐出門墻了!
不過看在他在麻姜這件事情上立場堅定,并且態度分明的份上,薛意還是決定還是原諒他一回。
重新開口。
“其實,景陵大飯店這個事情算是廚師行業半個老規矩,只不過現在勞動法和人員流動頻繁的關系,不少酒家都已經放棄。”
“當然,也有一些老派的飯店不肯放棄,也有很多人深受其害,比如…”
薛意沉吟片刻,說出一個連蘇子放都意想不到的名字。
“柳永安。”
這個名字說出口,著實讓蘇子放震驚一番。
他和薛義打聽過一次柳永安的身世,卻被告知在合適的時間會告訴他的,沒想到這個合適的時間就是現在。
薛意繼續開口講述著一段或許只有他和柳永安知道的故事。
柳永安是粵菜酒樓寶福樓柳大廚的孫子,爺父兩個都是絕好的粵菜廚師,國內獎項拿了不計其數,甚至連國外的獎項都拿過幾個金獎。
國外不少華人區餐廳的主廚都是曾經寶福樓出去的廚師。
聽著薛意的話,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酒樓突然出現的蘇子放的記憶中。
寶福樓。
一座創立近兩百年的粵菜酒樓,和開元酒樓并稱為粵菜雙璧。
幾乎是每一個粵省老饕都知道的經典粵菜酒樓。
從創立之初就一直堅持做傳統粵菜,雖然沒有創新菜帶來的年輕食客,可是卻一直牢牢把持著高端酒宴和團圓宴的舉辦。
在蘇子放還在老南方學習的時候,寶福樓還是一家響當當的酒樓。
只是到他畢業的時候已經傳出破產倒閉的消息。
外界傳言比較零散。
有說是寶福樓的老板欠了一點五個億,帶著小姨子跑路的。
也有說什么寶福樓廚師因為受到不公正待遇集體出走,導致口碑一落千丈,老客們不來的。
最夸張的是寶福樓的老板看到外賣的生意很火,于是轉行投身互聯網,賣房創業,結果血本無歸的。
然而等薛意說完真實情況之后,蘇子放終于明白什么叫做三人成虎。
也更深的理解到了那些無良的自媒體小編到底是有多能編。
當真是開局一張圖,內容全靠編。
根據薛意的說法,寶福樓的衰敗其實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柳永安的老爹遇人不淑。
柳永安是他父親的和原配所生的孩子,柳永安的母親意外去世后,他父親續弦又娶了一個新的妻子。
這個新妻子剛過門之后表現的還是很好,幫助柳永安的父親將寶福樓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
整個寶福樓上下,從服務員到爐頭廚師都對這個新老板娘贊許有加。
然而只有柳永安對他這個后媽心懷戒備。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是柳永安正好處在叛逆期,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舉動,還紛紛出言勸慰。
然而柳永安就是固執的不肯接納這個后媽。
久而久之,眾人對柳永安的表現也都帶上幾分無可奈何,只能認他自然而去。
反倒是很習慣的稱呼起這個新的老板娘。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柳永安的父親能帶著寶福樓更進一步的時候,意外卻突然發生了!
柳永安的后媽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一份柳永安父親出軌的證據,將柳永安父親告上法庭要求離婚并讓他凈身出戶。
雙方互不相讓,并且聘請律師在法庭上互相推諉扯皮。
事情的結果也十分狗血。
經過長達數個月的裁定,法院最終判定雙方離婚,財產平分。
因為柳永安已經成年,加上自己的主動選擇,所以沒有跟隨雙方任何一人。
寶福樓作為夫妻共有財產在兩人共同的要求下進行變賣平分。
自此之后,百年老店寶福樓不復存在。
柳永安的父親一蹶不振,竟郁郁終了。
曾經寶福樓的那些廚師也各奔東西,有些去了開源,叫老有些去了不知名的角落,還有一些則允許國外謀生。
這個分割財產的事情在廚師圈子鬧得沸沸揚揚,一度成為許多廚師考慮單身的主要原因。
至今還念叨著要恢復寶福樓榮光的,恐怕也只有柳永安一人。
薛意說完這些,蘇子放終于明白為何柳永安小小年紀就能變得如此市儈圓滑,也突然明白為什么薛意見到柳永安之后沒說幾句話,就斷定他是一個好孩子。
如果以正常的三觀和邏輯來看,柳永安的種種表現很真的是可以稱得上好孩子這個評價。
不過蘇子放還是有一點納悶。
現在明明是在說麻姜的事情,為什么要扯到柳永安身上?
聽到這個問題,薛意只是淡淡抬眼看向蘇子放:“那你以為柳永安為什么會寧可獨立出來也不留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