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殿是侯風迄今為止到過的道場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但也是最獨特的那一個。
平心殿是一座石屋,與酆都中心的那座石屋大小類似,外形也幾乎一模一樣,所不同的,大概只有修筑的材料。
酆都中心石屋用的乃是灰白色石料,這座平心殿則是通體透著土黃色光暈。
更奇特的其實是石屋所處的環境。
那是一片方圓百里左右的湖泊,四面八方的忘川匯聚在這里,源源不斷地為湖泊提供水分以及靈魂,看不到湖泊有任何向外排水的渠道,但湖面絲毫不漲。
平心殿就坐落在這座湖泊的中心,沒有島,就那么直接修建在湖面上。
這片湖泊距離酆都很近,大概也就千里左右,在湖泊接近酆都的一側,修有一座小的船塢,外面拴著一條小木船,船上坐著一個船夫打扮的老者。
侯風跟在九鳳身后,來到老者身前。
“夸鵠長老,九鳳與這位侯風道友要進去拜見娘娘,之前已經向娘娘通報過,還請長老送我們過去。”
老者這才睜開雙目,面無表情地看了九鳳和侯風一眼,道:“上船。”
九鳳點頭,領著侯風上了小船,老者解開繩索,也不用劃槳,小船便在湖面上輕輕飄向平心殿。
看九鳳對這老者這么客氣,而他對九鳳這個巫族族長竟像是毫不在乎,侯風不由多看了老者兩眼。
但其實除了他精瘦的外表,其他的一切,侯風都看不出來。
顯然,這老者也是一位高手。
小船看起來左搖右晃,飄得很慢,但其實速度相當不錯,很快,小船便在平心殿石屋的大門前停了下來。
“多謝夸鵠長老。”
九鳳與侯風二人向老者答謝,老者也還是不理二人,只是閉目坐在船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已習慣了老者的態度,九鳳看起來并沒有任何不快,她向侯風說道:“侯道友,走吧,娘娘就在殿里。”
侯風點點頭,在九鳳推開石門之后,一起進入了平心殿。
一進入這座平心殿,侯風便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腳下,只因這大殿中的地面實在太過驚人了。
那是一個急速旋轉的輪盤,輪盤由漆黑的虛空和灰白色的氣流組成,那些氣流在旋轉之時,不停被拉入輪盤的中心,在那里,是一個很像太極圖構造的器物,那些氣流進入這器物之后,便不知所蹤。接著便是其他氣流從整個輪盤的四周不知名處加入這個循環之中。
整個平心殿的地面,便是這個輪盤,侯風看著那急速旋轉的輪盤,不由自主便有些許暈眩感,但其實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腳下并沒有絲毫移動,顯然那輪盤并不能真正影響到他。
在輪盤核心,那個侯風不知是什么的器物之上,是一個土黃色的蒲團,蒲團上坐著的是一位身著土黃色道袍的女性。
她面相富態,笑容和藹,目光之中帶著對萬事萬物的包容與理解,她看著九鳳和侯風兩人,笑著輕輕點頭。
她,自然便是這平心殿的主人,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冥界的主人,后土娘娘。
九鳳對平心殿中的一切,自然早已見怪不怪,她向后土娘娘行禮道:“娘娘,便是這位侯風道友要拜見您。”
侯風連忙收了心思,拿出準備好的裝著玉桃的玉盒,以及紫霄玄都符,向后土娘娘施了一禮道:“弟子侯風見過后土娘娘,今日冒昧來訪,打擾娘娘清修,實在是罪過。”
后土搖頭笑道:“哪有什么打擾不打擾的,我這里每日里倒是清凈,卻是連個說話的都沒有,你能來到我這里坐一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接過侯風遞來的東西,看了一下那張紫霄玄都符,又遞還給侯風道:“老師隔了這么多年,居然又收了你這么一位徒孫,倒是出乎意料。”
侯風撓撓頭,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弟子也是運氣好,才能得師祖的垂青,能被他老人家收入門下,弟子也是倍感榮幸。”
其實心中,他自然是對自己能夠審時度勢“訛詐”來這么一個身份,更加自豪。
九鳳在一邊看后土娘娘已經確認侯風的身份,并與他交談起來,她便開口道:“娘娘,既然侯風道友已經到了您這里,那九鳳就先告退了。”
后土點頭道:“行,你先去忙族里的事情吧,這里你就不用管了。”
侯風倒是張口想說點什么,最后卻也沒說什么。
但他的表現卻被后土看在眼里,等九鳳離開之后,她便問侯風道:“怎么,師侄剛才想和九鳳說什么?”
侯風想了下,這才拿出鴻鈞送的,裝著大能精血的玉盒,遞給后土說道:“娘娘,你看一下這個。”
后土略帶疑惑地接過,打開一看,眼淚卻是瞬間忍不住流了下來。
只因她在這盒子中,終于又一次看到了其他祖巫的身影,那是陪她度過了無數年的兄弟姐妹!但同樣,也有無數歲月,她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而且,她知道,以后她也不可能再見到他們了。
看到盒子中浮現的其他十一祖巫的光影,那一瞬間,后土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十二祖巫在洪荒無拘無束的歲月。
但這一切,早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后土嘆了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關上玉盒,向侯風問道:“這是?”
侯風將九轉玄功與天罡變筑基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后土。
后土聽完之后,自然也是明白了侯風的來意,果然和鴻鈞所言一般無二,性格堪稱在大神之中最為寬厚的后土,二話不說便答應將自己的精血以及蚩尤、九鳳、刑天的精血送與侯風。
當然,后土也不是完全因為性格就成全了侯風。她話中也向侯風表明了她的意思。
侯風的身份不一般,修煉的九轉玄功天罡變也相當不凡,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后土成全侯風也是為未來做投資,她希望以后如果巫族沒有招惹侯風,侯風便不要與巫族為敵。其次,她還希望如果巫族以后有難,侯風如果手有余力,她也希望他能夠伸一把援手。
當然,一切都不是強制的,一切以侯風的意志為主。后土并不把這些作為一種交易。
侯風當然是答應下來。這也并不是因為后土送與他的精血,而是因為他對后土娘娘的敬意。
后土娘娘舍身化輪回之事,對于整個洪荒大陸來說,都是無量功德的事情,說起來,幾乎整個洪荒萬物都要感激后土娘娘的付出。
她這些付出還不僅僅是她自己,她幾乎將整個巫族也給搭了進去。如果不是她的缺失,巫族與妖族的大戰,恐怕不會打到這么慘烈,最終其他十一位祖巫竟全部戰死,整個巫族也面臨滅族的危險。
正是后土娘娘的付出,這才讓洪荒有了完整的輪回,讓洪荒萬物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
正因為知道這些,侯風才對后土娘娘這么尊敬。這是對她人格的尊敬,與尊敬他的圣人師叔們又有不同。
后土娘娘安排夸鵠去向九鳳和刑天討要精血,自己和蚩尤的精血,她這里便有。
侯風拿出在龍族收到的禮物,挑了一些有補充根基作用的海洋靈物遞給夸鵠,讓他帶去送與九鳳和刑天。
夸鵠看了后土娘娘一眼,看她點頭,這才接過離去。
侯風向后土行禮致謝。
行禮時,他又看到了下面的那個輪盤。
“娘娘,這應該就是送魂魄轉生的通道吧?”
“是啊,那些灰白色的,就都是生靈的魂魄了。”
后土嘆息一聲答道,她顯然對于這些魂魄生前的死亡而感傷。
侯風卻不是后土娘娘這么慈愛的性格,但他也能從其中感受得到輪回的偉力。
他驚嘆一聲道:“娘娘真是功德無量,這洪荒億萬生靈,哪個能不受到娘娘的恩惠啊!”
后土娘娘笑了笑,說道:“我做的其實很有限,主要還是天道借我之手做的,這只是洪荒天道的一部分,我也只是順應天道而已。”
侯風笑笑,沒有反駁,卻也沒有明確認同。
后土所說當然正確,籠罩整個冥界的輪回系統,自然不是后土一個人能夠建立的,里面有一部分是借助了洪荒天地之力,甚至可以說大部分都是,但這并不能抹消后土的貢獻,沒有后土的自我犧牲,天道即便有力,又哪里用的出來?
侯風只是笑著拿出先天火靈珠,遞給后土,問道:“娘娘,你看此物能不能讓它通過輪回轉生。”
后土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她沒接火靈珠,而是向侯風說道:“師侄,輪回之事乃是天地大道,人為操控乃是大忌,此事你還是另想辦法吧。”
侯風卻是笑了一下,道:“娘娘有所不知,此子是小子的徒弟,天生乃是此次封神大劫之中的先鋒官,合該現在出世,您只要把他送入輪回,一切自有天定,不需要娘娘做什么安排。”
侯風說的這些,自然來自于女媧娘娘的囑托。對于靈珠兒的安排,她顯然早有準備。
后土聽了,這才有點半信半疑地接過火靈珠,查看了一下,說道:“這是女媧座下子弟吧,她倒是舍得為他下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