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飛手里牽著跟麻繩,麻繩連著后面的兩個馬賊,兩個馬賊正是與湛然交手的馬賊頭子和馬賊老三。
前方不遠就是和平客棧,顧飛目力所及,一眼就看到了屠千,旁邊的湛然躺在搖搖椅上,似在睡覺又似昏厥。
顧飛都不用細看分辨,就知道屠千干了什么。
“屠傻子,你又在嚇唬人,我這客棧沒人來,和你至少有一般關系啊。”顧飛朗聲道。
“老顧,別冤枉我,這小兄弟自個兒暈倒的。”屠千笑了笑,揚起一捧土,站了起來。
“沒動手是吧?以攝意境手段欺負小輩,你也不嫌害臊,”顧飛走到客棧門口,指著牌匾,回頭對馬賊說道,“這幾天你們就住客棧里,每天辰時起來做事,要是想跑,可以試試,不過要是被我抓到,嘿嘿嘿。”
馬賊頭子和馬賊老三忙不迭地點頭,“您早說啊,何必一路綁著我們,您一發話咱哥兩咋可能說個不字,老三和我都對您仰慕已久。”
“怎么了?老子樂意,綁起來看著舒服。”
馬賊頭子也不敢說話,一個勁的點頭。
他不著痕跡地瞟了瞟牌匾下掛著的超級長刀,心中腹議道:也沒見你回頭看啊…得,就憑這刀,咱還能有怨言不成?
馬賊老三也很是識趣,附和著點頭,絕不說話。
畢竟報仇在重要也不如自己的小命重要啊。
兩個兇神惡煞的馬賊此時活活就像啄食著一地米粒的老母雞。
屠千最是看不得人這般點頭哈腰,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神色間的鄙夷毫不掩飾:
“老顧,你抓這兩廢物作甚?”
顧飛以下巴指了指昏迷中的湛然。
“居然為了這小子專門出一趟門,這小子是誰啊?”屠千有些意外,眼睛微微瞪大。
“他叫湛然,老子閑著無聊,指點指點他。”
聽到這句話,屠千更意外了,臉上的刀疤擰起來,打量著湛然,“這小子很特別?”
“特他媽能跑。”顧飛臉色有點黑。
屠千一下就感覺到顧飛話里有話。
老顧臉色不大好,難道在這小子的手上吃癟了?
哼哼,有趣。
看來還得好好‘研究’下這小子。
“老顧啊,嘖嘖嘖…”屠千賤笑著,也不繼續往下說。
顧飛知道屠千那個賤皮性子,虛抬一腳,將屠千逼得后退兩步,不欲就這件事再談下去。
“快點,麻溜的把這小子弄醒。”
屠千挑了挑眉毛,故作嫵媚地看著顧飛,“別啊,讓我在玩一會,這不是順便幫老顧你也找回場子啊。”
惡心!
顧飛撇過頭,撂下一句:“明天辰時之前。”
“好嘞,這時間足夠了。”
使得湛然昏迷過去的手段是屠千特有的玄妙招法——驚怖之傷,就算是顧飛也解不開。
這樣的玄妙招法都是攝意境高手自行領悟天地自然,由此自創而成。
世間大多數武學也是攝意境高手根據自身領悟的玄妙招法簡化后,改造成適宜弟子門人修行的一般武學。
所以,攝意境后基本就不太需要其他人的武學,或者就算拿到也是參考之用,主要還是靠自己,要找到屬于自己的道。
或者說,攝意境已經一只腳踏上屬于自己的道,只要走出一段距離,鞏固道心就可以晉級唯心境,從此成為超凡三境的高人。
可惜世間多少人卡在攝意境的門外,更別提超凡三境了。
湛然實在屬于異數,跑江湖才個把月,見過的超凡已經有兩位了,而且都因果很深,似乎湛然的身上有某種特質,會吸引這樣的高人。
就像他只是接了一趟鏢,運送普通食物,然后又遇到兩個攝意境。
他對于自己‘悲慘’的命運沒有一點覺悟,只當是江湖險惡,處處皆高人,事事有深意。
昏迷中,湛然的心神不在識海中,而是走在一條無盡灰黑的道路上,隱約有蒙蒙灰光照耀,前不見去道,后沒有來路,他一路而行,偶然間會突兀襲擊來一些鬼影。
鬼影身形模糊,只有臉部特別清晰,青面獠牙猩紅血眸,帶著一道疤痕,疤痕的位置每個鬼影的臉都各有不同,且疤痕位置都不重復。
湛然試著攻擊過鬼影,卻沒有任何效果,拳腳對其并無傷害。
身處莫名困境,湛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冷靜分析:
此刻是哪?不可能是現實,應該只是意識之中。
是那個刀疤臉,當時他的刀疤一條條如同活過來,將我抓下去。
這種事情不和常理,所以那只是我感官上的錯覺,而且昏迷前的瞬間我感受到了刀疤臉身上的氣息。
又是一個攝意境!
漠州真是兇悍啊,低修為的那么能打,攝意境那么常見。
用山海老鐵的話來說,這尼瑪不科學啊。
不過,現在最緊要的是,怎么離開這?
湛然繼續閃避著鬼影,漸漸察覺到區別。
一開始的鬼影慢慢悠悠,神情呆滯;現在的鬼影速度變快,而且鬼臉的表情生動,體現著喜怒哀樂。
鬼臉有的五官撇成個囧字,有的嬉皮笑臉似笑盡世間之事,有的張大嘴巴無聲嘶吼,眸中血眸燃起血色火焰…
漸漸的,湛然拳腳接觸鬼影時有了質感,周圍的氣息不太妙,湛然加速向前,可是前方的道路遙遠的如陰間彼岸般不可到達。
湛然一直走一直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許剎那瞬息,也許一天一夜,也許千年百年。
他的心中積累著負面情緒,似內心中有個聲音低語:放棄…
一次兩次無所謂,千百上萬無數次呢?
終于,湛然表情兇惡,抬腳猛然連環踢打。
“該死,這路不用走了,沒有盡頭,回頭也是一樣。”
不對,我怎會這樣?
必須冷靜下來,思考思考,不要放棄思考。
應該向灰黑中走?
可是…
湛然試著將手觸及灰黑,阻礙感傳遞到他的手掌上,他沒有停止,加大力度,手穿過去。
手指、手腕、小臂,皮膚裸露之處有粘稠狀物體附著,滴滴答答重量越來越大,湛然的手臂似乎要消失了,他猛然一驚,全力抽回自己的手。
沒有阻礙。
手臂抽回來的瞬間,皮膚上的感覺消失。
可是,湛然用力太猛,整個人撞到了另一邊的灰黑,撞擊猛烈似觸發了什么。
他一瞬間陷入灰黑之中,被完全淹沒。
粘稠厚重的感覺籠罩全身。
難受,呼吸不暢,內臟中似乎都有粘稠液體包裹。
湛然被灰黑完全浸透,突然身體中的粘稠感完全消失。
只是他的面容不再是人臉,而是附著灰黑,如同帶著鬼臉,卻摘不下來。
他的目光從鬼臉后投射出來,帶有一絲猩紅光彩,看見了之前看不見的東西。
一片片之前略過湛然的鬼影,都沒有離開,他們飄散于灰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