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躲,閃躲,閃躲。
湛然愈發狼狽的閃避著。
龍象功使得高之明體質過人,就連其關節都要堅韌異常許多。
沒有風靈眷顧,湛然回復靈氣也不夠迅速。
他灰黑塵土抹滿他的臉龐,本來白凈的衣衫全是黃土之色,手掌早已黑灰。
所有觀眾都看不出他有何勝機,不明白他為何堅持到現在。
就連一些前輩高手也看出湛然被完全封鎖。
這不是輸在功夫,而是遇到克星,就如唐笑笑與蘭青絲之戰,完全被克制,沒有絲毫勝機。
有人嘆息其堅持,有人冷笑其不甘,有人嘲諷其付出。
湛然越來越累,手腳開始出現顫抖,他這連日來勝的順暢,他都以為自己可以戰無不勝一路橫推了。
然而,才不過晉級前十八強就受到如此阻截。
他勝過李稀聲之后的飄飄然已在這場狼狽中消散。
我不想放棄,這不過只是一道小坎。
連這都跨不過去,那怎么行?
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一定還有可能性。
敵人如龍如象,體力無限,自己卻如被戲耍的猴兒。
又如何?
湛然雙臂雙腿并用,以各式姿勢閃避。
既然攻擊沒有效果,就讓敵人自爆。
我不信高之明的關節能夠繼續承受。
湛然寧愿自己危險幾分,也要給予高之明關節扭轉擠壓的負荷。
三百次,五百次,一千次…
最后一次閃躲,湛然用出了最基礎的步伐,扣步擺步,身影消失于高之明視野。
湛然以雙手推其側身,向高之明關節受力方向的側面施加一個寸勁。
這寸勁傳導影響高之明身體平衡,他的右腿膝蓋突然折成一個詭異的角度,腳踝也發出咔嚓一聲。
高之明倒在地上,嚎叫起來,他自小身體結實從未感覺過真正的疼痛,練習龍象功之后更是少有一合之敵。
倒在地上保住右腿狂嚎的他,不僅因為疼痛,更是因為敗北和突然到來的迷茫。
他的右腿踝關節、膝關節徹底廢掉,左腿關節也受到擠壓扭曲。
高之明以手臂支撐著自己,癱坐在地面上。
觀眾席中本來此起彼伏的嘲諷與奚落噶然而止,人人半開嘴巴睜大眼睛對著擂臺。
軍天閣看臺上,秦戰元長笑出聲。
青絲閣、唐家看臺上,蘭月仙、唐景天也是笑著頷首。
道跡宗看臺上,老者撫摸胡須,不住地點頭,與紫冥言眼神相對,亦看到對方眼中毫不掩飾的欣賞。
流天劍宗威嚴老者對著旁邊一個弟子吩咐道:
“此子不可留,今夜斬之。”
聆聽命令的弟子身形驀然消失,去召集殺手,布置今夜殺局。
沒有人解釋為什么高之明占據優勢卻突然倒地,偌大到起碼飽含有十萬人的人群卻安靜如死。
結果就是最好的解釋,無須說明。
比武,一橫一豎,鮮明無比,站著的就是勝者,躺著不用多言,再不甘也得退場。
銅鏡光華閃爍,高之明名字的光華散開化入湛然的名字之中。
同時,湛然感覺到自己體內注入一股靈氣,如同久旱逢甘露,又如破釜沉舟一戰,置之死地而后生。
這靈氣洶涌澎湃遠超前幾場勝利。
之前連續多場勝利所積累的勝利,封印了許多靈氣沒有盡數釋放于湛然。
也許是湛然的表現打動了銅鏡,銅鏡將這磅礴的靈氣與混雜于其中的玄妙物質灌注湛然體內。
風聲喧囂而起,颶風凝聚云空,又一道靈氣從天而降灌注于湛然,這一刻的景象無法阻攔,無法遮蔽。
“風靈眷顧!”道跡宗老者站起身來,眼瞳明亮如大日,盯著那云空颶風深處。
對于老者來說,屬性眷顧雖然稀有,但是并不算太罕見,可那是指第一層次的眷顧。
老者明確的記得道跡宗典籍中的記載,眷顧也有層次之分:
第一層次,眷顧可以說是親和,以屬性來說,就如風之親和。
第二層次,眷顧就不簡單,如同代行者,風以融合其中,又稱風之代行或風之融合。
第三層次,只有模糊記載,大致理解為掌控。
眷顧第一層次可以再引靈境圓滿之后突破奧秘層次而來,這在頂級宗派內并不算秘密,也是為什么越是厲害的宗派越喜歡從小孩中收徒,不僅僅是因為忠誠度。
老者自己都不是只是初次眷顧者,在他漫長的人生中,只見過不到手掌之數的第二層次眷顧者,那樣的武者,讓人難以相抗,因為和他們為敵就是一定程度上與天地為敵。
紫冥言成名時日遠不及道跡宗老者久遠,但是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至于流天劍宗的華服老者雖然不明白具體細節,但是他清楚這個年輕人絕對不留留過今晚。
既然是死仇,那就斬盡殺絕,不留情面。
湛然無暇他顧,站在擂臺上接受內外兩道靈氣的爆發,他的修為急速跨越,打破識妙境小成壁壘,跨越大成,達到圓滿。
那本該存在的關竅,被那云空颶風凝聚鉆入的靈氣一一碾碎,甚至將圓滿程度的修為再擠壓凝聚,半只腳跨入識妙境的奧秘程度。
湛然的修為暴漲到此刻,他非常滿意,并不想突破下一境界,而要好好穩固修為,再推開識妙境的奧秘之門。
他睜開眼睛后,高之明已經不見,湛然對著四周抱拳。
顧不得再看之后的晉級十八強比賽。
湛然全身毛孔都有油膩黑色渣滓擠壓出來,很是難聞,根本就不考慮回軍天閣。
他直接運起輕功,奔向圓月廣場邊上的一間客棧。
等到湛然沐浴全身,換好干凈衣服,再走出客棧。
觀眾席中百姓開始退場,今日下午的十八場比武結束,明日再開始十八晉九的比武。
也許是突破的緣故,也許是之前那一戰太久太累的緣故,湛然感覺自己現在迫切的想要吃吃吃,絕對可以吃下一整頭牛。
飄然凌空,湛然就是風,風就是湛然,運起輕功而行的瞬間,他完全的融入于風。
他身影的似乎消失,流動的風湛然而又澄澈,不同于狂風怒嚎。
這樣的風溫柔如初春的生機,卻有無比堅定的力量。
穿行于只屬于風的領域之中,已經不是急速可以形容,一瞬間湛然回到軍天閣看臺。
湛然還在腦海之中回憶穿行于純粹的風中的感覺。
這樣的風玄妙奧秘就像來自于九天之上,自己只能代行其神妙,卻還不能理解其力量的根基。
“怎么了?”方開山推了推湛然的肩膀。
“沒事,我很好,從未感覺到的好。”
多了一個底牌。
這一招就叫純風之境吧。
湛然的笑容燦爛如花。
宴君樓中,有客不請自來。
湛然、方開山、莫玄、秦戰元四人回來才發現整個宴君樓被人包下。
包下之人正是陳觀冥,所請之人有紫冥派、道跡宗、青絲閣、唐家、天水閣、斗拳宗…
當晚所有在道玄比武中有獨立看臺的宗派都收到了邀請,所有宗派之中,幾乎到齊,唯獨只有流天劍宗推辭不來。
哪怕是龍象宗都一樣來了。
高之明的右腿纏滿了繃帶,兩只手撐著拐杖。
繃帶不是凡品,每隔幾次呼吸就有一道淡綠光華流淌而過,是一件療傷用的封印物。
他走來湛然身邊,不約而同李稀聲也來了。
他們兩人似有相似,都是天生奇才,不可一世。
然后兩人又敗給同一個人,而且都是在自己實力勝算都有優勢的情況下。
高之明看著湛然的眼神很復雜,湛然向兩人主動打了個招呼:
“高兄、李兄。”
李稀聲一如既往的稀聲,沒有回話,輕笑著頷首,轉身走回宴席之中。
似乎這聲招呼就已足夠,他的笑容沒有絲毫勉強,反而有種釋然。
他對于敗北這種感覺的執念是因為從未體會過,但是道跡宗清心寡欲的修行宗旨早在其心間根植。
接受了敗北的李稀聲,似乎更加強大,有種真正的從容,不再有刻意為之的感覺。
高之明卻不一樣。
他的眼底深處隱藏著一絲恐懼,他明白湛然到底有多狠。
他冷靜下來之后,內心之中早已復盤數次。
在復盤中,高之明算出了湛然的勝機到底低到什么地步。
那是一種極其接近于零的絕望。
他自問換位而處之,不可能做得到相同的事。
湛然笑著和高之明也打過招呼后,就去找其他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