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朵白云悠悠飄來，姬玄站在云邊淡淡道：“你自裁吧。”
長陵愕然，然后看著云上少年和其身邊仙光迷蒙的女仙，他臉色陰沉下來問道：“道友這話何意？”
姬玄理都沒理他，看向王毅問道：“你來自下界哪里？”
王毅從死亡的陰影里逃了出來，聽到問話喘著粗氣回道：“平城。”
“平城啊，恒山啊。”姬玄低語，然后又問：“你偷襲的那人死了沒有？”
“沒有，他快成仙了，我只能在他嘗試開天門的時候偷襲他，不是他大意，我根本沒有機會。只是破了他的靈臺，或許已經被我面前這個好師尊救活了。”
“下次沒有實力的時候要學會隱忍，人死了仇沒報多可惜。”
姬玄說完這話，然后又看向長陵平靜道：“你和那個叫凌寒的自裁吧，不然我用長生門滿門的人命給你們做陪葬。”
自始自終兩人的對話就在長陵的眼前進行，視他如無物，這讓長陵隱藏在仙光下的臉皮一陣抽動，而今又聽到這一番話，他再也忍耐不住，厲喝道：“小輩安敢欺我？”
然后長陵又看向云上的女仙，陰沉問道：“道友可要插手我長生門內部事宜？”
云上零兒好整以暇的望了長陵一眼，嘻嘻笑道：“放心，我這人從不多事，像我這樣美美的女孩子安靜看你們揮灑熱血就行。”
長陵一愣，實在不能理解話語里中的一些意思，但不妨礙他知道云上的女仙是不會動手了。
姬玄滿臉無奈，傾城劍滑出袖口，他握著劍器冷聲道：“最后一次機會，是以你們兩人換滿門存活，還是長生門就此而滅全在你一念之間。”
長陵靈臺一點星光浮現，在天空驟然化作一顆虛幻星辰緩緩升起，轉眼變大壓滿了天空。
姬玄看也不看頭頂威勢滔天，帶著恐怖壓力的星辰，他微微搖了搖頭，一劍平推，傾城劍仿佛隱入空氣中。
一縷劍光綻放開來，生出璀璨光華，剎那之間印入長陵眉心。
還不等長陵有所反應，他只覺眉心微涼，身體一如墜冰窖，隨即心神寂滅，意識轉瞬黑暗。
“和一個劍修比出手速度，真是白癡。走吧，去長生門。”姬玄淡淡說著，然后收劍，白云悠悠向前。
直到這時，天空中才傳來一聲輕響，長陵的身體彈指間成了一團血霧彌散開來。
天空中的那顆大星轉瞬寂滅，好像從未出現過。
如此驚人的一幕，頓時讓王毅驚駭莫名，只覺自己是在夢中。
彩薇看著自己師尊消失的地方愣愣出神，然后哭喊出聲：“師尊……”。
王毅被哭聲驚醒，剛巧看到彩薇也看向他，只是彩薇的眸光不知不覺帶上了仇恨。
“恨我吧，盡管恨吧，哈哈。”王毅大笑著跟隨白云遠去，他知道和彩薇再沒有可能了，彩薇可是長陵自小養大的，兩年的感情如何與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傳道之恩相比？
紫蟒山，松竹蒼翠，水木清華。
長生門內，一棟棟精致竹舍曲折如帶環山而建，景色如畫。
姬玄等王毅飛到近前問道：“會后悔嗎？”
王毅怔怔看著生活了兩年多的地方，想起了這里的點點滴滴，再想到破城滅家之仇，恨聲道：“或許下面很多人是無辜的，但平城滿城百萬人就不無辜嗎？”
“哪怕后面哭喊的女孩恨你一輩子，哪怕她今后視你為死仇，你也不在意嗎？”
姬玄站在云邊劍指一劃。
一縷劍光自虛無中生出，帶著奇異律動分化億萬，劍氣如漫天星雨匯聚成一條紫色天河飄在高空。
長生門的修士看到這一幕腦子一懵，只覺得眼前視線一黯，遮蔽紫蟒山上空的劍氣已經鋪滿每一寸虛空。
“不要啊，求求你住手。”彩薇鬢發散亂慟哭著飛來。
聽到哭喊，王毅扭頭看著已經不遠的彩薇，咬碎了牙齒艱難道：“請…動手吧。”
這話剛一出口，王毅只覺全身力氣被抽空，一顆心仿佛墜向黑暗虛空。
劍氣洪流轉瞬呼嘯而下，世界仿佛定格，劍光美麗不可方物，卻帶著生命終結，萬物消亡的死寂綻放。
奪目的光華爆發出來，王毅雙眼一陣刺痛，身邊依稀傳來一聲話語。
“今后你好自為之吧。”
等王毅恢復視力，剛剛青山綠水，迷蒙如仙境的紫蟒山一片死寂，山上草木皆空，山體裸露著蒼白的巖石。長生門所在更是山體龜裂，血跡遍地，無一生靈存活。
曾經活著的近千門人一具尸體都沒留下，只有迷蒙血霧飄蕩。
一切的一切眨眼間被抹除，一地斷壁殘垣的廢墟，一地血花。
彩薇落在地上，癱軟在地，看著消失的師門沒了魂，這里是她的家啊，轉眼皆空，何等荒蕪啊。
“殺了我吧。”王毅落在彩薇身前語氣僵硬的說道。
血色攀上彩薇的眼球，她猛然抬頭死死盯著王毅，嘶喊出聲：“你滾，此生此世我永遠恨你，師尊和師兄毀了你的家園，現在你毀了我的，呵呵，我們扯平了。”
“我會復仇的，我會復仇的。”
彩薇垂下了腦袋，如魔怔了般喃喃低語。
“你的仇人就在這里，殺了我啊。”王毅厲喝道，他感覺心疼的陣陣抽搐，這是一種刻骨銘心之痛。
王毅上前蹲下，掏出一把短匕反手握住抵在自己心口，輕輕說道：“你看，我才是你的仇人，是我毀了你的家園，是我殺了你的師尊師兄，是我殺了長生門滿門上下。”
“你…現在只需在我手上輕輕一推，你的仇就報了。”
彩薇緩緩抬起頭，看著短匕抵身的王毅，曾經明亮的眼眸黯淡無光，她顫抖著伸出手握上王毅的手，微微用力，短匕一寸一寸刺進王毅的心口。
沒入三分，彩薇無力垂落雙臂，她慘然笑道：“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們本可以好好生活的，你曾說過你家的煙花很漂亮，一城千樹萬樹銀花開，你曾說過總有一天會讓我看一次的。”
“現在你給我看的是滿山血花，滿心凄涼，你…真以為死了我會原諒你嗎？”
“不會的，永遠不會……”。
彩薇猛然站起，跌跌撞撞走進山里，青絲隨風而舞，眼淚如珠而落。
“哐當”一聲，王毅拔出心口的匕首扔在地上，仰天怒吼：“為什么，為什么要讓我進長生門，為什么啊？”
天空中絲絲雨滴落下，轉瞬成了傾盆大雨潑灑而下，澆透了天地，浸透了人心。
天空昏沉，烏云蔽頂，云朵上零兒揮散身前的畫面沉默不語，王毅的怒吼還依稀在她耳邊回響，彩薇心若死灰離去的背影好像還在眼前。
“姬玄，你說他們還能在一起嗎？”零兒一臉戚戚的問道。
姬玄淡淡道：“仇恨結出的果實是落地消失，還是再次留下種子結出更大的果實，這是王毅的事了，與我們無關。”
“真的沒有關系嗎？我感覺心里難受的很。”零兒把頭埋進姬玄懷中低語。
“有人看透生，有人看透死，唯獨看不透這愛恨情仇。”姬玄輕輕撫摸著零兒的背脊回道。
零兒仰起螓首，問道：“你看透了嗎？”
姬玄微笑：“看不透啊，所以才在一起啊。”
零兒美目流轉，嬌嗔道：“看透了也要在一起。”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