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很快過去,二月身上的寒病卻沒有半點好轉的痕跡,每到半夜時分,二月都會在床上縮成一團,出一身的冷汗,雖然不曾發出任何聲音,白天也與往常一樣,但蘇生知道二月是在默默忍耐,不想麻煩別人或者干脆說是不想麻煩自己。
正月十五這天,將被子捂熱后,蘇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一路走到蘇文山的院子里。
敲門進去,蘇生在房間里坐了下來,不知如何開口。
蘇文山重新披上袍子,在旁邊坐了下來,笑著說道:“和你娘一樣,有什么心事就會掛在臉上,說吧,爹又不是那種迂腐讀書人。”
“爹…我想過段時間去丹青州一趟。”
蘇生還是撒了謊,他不敢說自己要去妖獸森林。
因為自己的選擇,而讓自己的父親牽掛,蘇生做不到。
“是因為二月那丫頭吧?”
在自己父親面前,蘇生沒有扭捏,點點頭如實道:“她身上的寒病發作了,聽館主說,丹青州有一味草藥能治她的病。”
“那你去吧,家里有這么多人,不會有事的。”
蘇生起身道:“好,那爹早點睡吧,我先回去了。”
蘇文山忙道:“不急,今天元宵,我讓廚房煮了一鍋湯圓,陪爹一起吃一碗吧。”
“好。”
果然沒多久,一個丫鬟敲門進來,將一碗湯圓放在了桌子上。
“去給少爺也盛一碗。”
“是。”
丫鬟們往返一趟,蘇生端起湯圓,慢慢吃著,快吃完時,蘇生突然道:“對了爹,還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說。”
“什么事?”
蘇生忙道:“爹還記得櫻桃姑姑嗎?”
“當然記得,當年你娘來北境的時候,就你櫻桃姑姑一個人陪著她。”
“我這趟游學,遇見姑姑了,她就在晴天州。”
蘇文山連忙放下碗匙,關切問道:“她怎么樣?現在過得好不好?”
“姑姑現在一個人住在桃花庵,等雨雪化開了,爹爹不妨差人去找姑姑,如果姑姑愿意的話,就把她請到家里來吧。”
“當年多虧有她照顧你們母子兩個,這事我會去辦的,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別的事情爹幫不上什么忙,也只能幫你做這些事了。”
“別這么說,如若不是爹,之前那五年我也撐不過來。”
“就算兒子在外人看來再不中用,做父親的也不會放棄,這是做爹的本分,算不得什么。”
蘇生臉上一笑:“這只是爹的想法。”
“好了,不早了,回去歇著吧。”
“嗯,爹也早點睡。”
蘇生離開京城的第二天,殷寧就將步帆叫到了皇宮,兩人聊了一整天,期間沒有任何人在場,所以沒人知道他們聊了些什么。
回到繡春樓后,玉妃追問,步帆只是平淡道:“只是聊了一天的政事,只不過臨走時說了句題外話。”
“說了什么?”
“他問我,如果把他和蘇生放在一起,我會選擇跟誰?”
玉妃連忙追問:“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選蘇生。”
玉妃瞪大眼睛,脫口而出道:“你膽子也太大了!”
“假話,皇上還是聽得出來的。”
玉妃不敢茍同,她覺得換做任何一個臣子,在這個問題上也一定會選擇皇上。
后面一段時間,除了殷寧悄無聲息地從欽天監調了一卷密宗外,整個京城相安無事,一切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般。
乾元山上。
老掌教拿著桂花糕笑呵呵道:“初一,我用這個換你手上的布偶小狗如何?”
“不換。”
“這桂花糕是我剛從山下帶上來的,還熱乎著呢。”
初一撇過腦袋道:“不換。”
老掌教軟硬兼施:“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還能帶這種東西在身邊,你快給我。”
“不給!”
李清一在兩人身后,看熱鬧不怕事大地笑道:“都跟你說了,那是初一的寶貝,你要不來,按照約定,山上這個月的香火錢歸我了。”
“初一啊初一,那你告訴我這布偶小狗是誰送你的好不好?”
“孫婉婷。”
“孫婉婷?”老掌教追問道:“你從北境回來的路上認識的?”
初一將布偶小狗塞進懷里點了點頭。
老掌教聽完,將手里的桂花糕給了初一,然后左手拇指掐著食指和中指,摩挲半天,眉頭也漸漸挑了起來。
半晌,老掌教陡然回頭道:“你還笑得出來,你就不怕這事擾了他的道心嗎?”
李清一反問道:“你覺得初一的道心會被人干擾嗎?再者說,正一派好像還沒禁止山上人不能結昏禮吧?”
“說是這么說,可你當年都!”
話說到一半,老掌教戛然而止。
李清一收回笑容道:“正因為我當年做錯了,所以現在我才沒有去管初一,大道三千,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悟法,沒有必要把自己的思想強加在別人身上。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切順其自然,才能和萬物歸一,所以我勸你還是別再管這件事了。”
“可是…”
李清一蕩氣回腸道:“他是我徒弟,跟你有屁關系,回你的青羊宮去。”
“我也是為了初一好啊。”
李清一面不改色道:“黑虎,送掌教回去!”
“砰!”
一個巨大黑影從天而降,地上灰塵四起。
老掌教身形不動,轉頭看了黑虎一眼,然后一個縱身消失在了李清一眼前。
黑虎伏低身子,似乎還有些畏懼。
初一順勢坐到黑虎身上,撓了撓它的腦袋道:“老掌教一輩子沒打過人罵過人,你怕什么?”
黑虎嗷嗚一聲,像是有些委屈。
初一拿起一塊桂花糕往身前一扔,黑虎驟然離地,一口將桂花糕吃進嘴里。
李清一起身走回屋,嘴里呢喃道:“山上呆久了,妖獸都開始吃素了。”
剛走進屋里,天上傳來聲音:
“師父,我什么時候能下山啊?”
“再等等!”
新春一到,各州府縣的科舉考試如期舉行,考試共分四輪,第一輪院試,第二輪鄉試,第三輪會試,最后一輪殿試。
白風城里,一個叫多福的少年背著竹篋站在書鋪前。
等了許久,王羽才從屋里出來,看到多福后,連忙跑上前道:“不是要去院試嗎?這么晚還站在這里做什么?”
多福憨笑道:“剛才有點緊張,但現在見著你,我心里要安心一些。”
“你傻啊?”
“我娘說,男人說男人傻多半是真傻,但女人說男人傻多半是假的,我娘還說一個女人要是說男人傻了,那她肯定是…。”多福紅了臉。
“行了行了,回來再說吧,要不然考試該來不及了。”
“好,那我考完了,再來找你。”
書鋪老板雙手合十,神神叨叨道:“天靈靈,地靈靈,可千萬別考上啊,要不然就真的要把我的寶貝女兒嫁給他了。”
“爹,你說什么呢?”王羽滿臉緋紅。
書鋪老板瞧見自己女兒一臉嬌羞樣,頓時捶胸頓足起來,一整天嘴里都在罵著挨千刀的,總覺得自己辛辛苦苦養了十幾年的花,突然就被別人采摘了去,可偏偏還無處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