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源城雖是一個不過十萬人口的小縣城,但今日卻是異常熱鬧,靠近知縣府的客棧更是早早就住滿了。
蘇生進城后,便直接找了個酒館坐了下來,沒多久小二端著酒菜上前道:“客官,酒菜都齊了,您請慢用。”
正要走,蘇生卻拉住了小二從懷里掏出一兩碎銀遞給小二道:“能給你打聽個事嗎?”
小二看到銀子,眼睛直直冒光。
“客官,你盡管問,只要是這孝源城里的事就沒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蘇生低聲問道:“孝源城不算一個大城,怎么這幾日會這么熱鬧,連客棧都住不下了。”
“嘿客官,一聽就知道你是外地人,我跟你說啊,這孝源城之所以這么熱鬧,都是因為城里的陳老太爺快要過八十大壽了。”
“尋常人過壽也沒如此大陣勢的啊?”
小二解釋道:“陳老太爺他是普通人嘛?你還不知道吧,這次老太爺過八十大壽,連朝廷里面都來了不少官員,據說大部分都是陳老太爺之前的學生,也有小部分是陳長史官道上的好友。”
蘇生正要接問,哪料想小二越說越有勁,津津有味道:“據說陳長史這次還專門向當朝大柱國要了一幅字,這附近的大小官員也都是因為這個才慕名前來的。”
“這么說,那個陳老太爺的身份很不一般?”
“豈止是不一般,陳老太爺不僅是教出了兩個在官場上如魚得水的兒子,在朝廷當官時還是不少士子的老師,現在那些士子不少都有了官職在身,你知道現在當官講究什么嗎?”
蘇生故意搖了搖頭。
小二一副看不起蘇生的表情道:“名聲啊,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虧你還是個讀書人。”
剛說完,小二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賠笑道:“我呸,我這嘴就沒個把門,客官千萬莫怪。”
蘇生搖搖頭,小二很識禮地退下了。
蘇生冷笑一聲,喃喃自語道:“名聲是嗎?那我這次就送你們陳家一個好“名聲”好了。”
陳家府邸,燈籠高掛。
老太爺陳進賢拄著一根鑲著夜明珠的拐杖,在祠堂上過香之后,緩步走出了祠堂。
剛邁出門檻,陳德和陳朗兩人便立馬扶了上去。
陳進賢拂著白須問道:“事情都辦的怎么樣?”
“場地座次禮程順序都安排妥當了,就是有一件事還…。”
“何事?”
“按道理,到了晚上本該由家中嫡系女眷給爹行沐足禮的,只是…”
陳德沒敢說出有關陳晚晴的事情。
陳進賢沉默片刻后,說道:“那就讓你女兒小惠來。”
“可小惠才不過十歲。”
“無礙,到了晚上不會有那么多人在場,到時候讓秀蘭多盯著就是了。”
“是,我會讓他們母女倆早做準備的。”
陳進賢再次囑咐道:“面子上的事一定要做好,不能出一點岔子,要不然就有人要笑話我們陳家了。”
“爹,你放心,兒一定處理妥當。”
兄弟倆扶著陳進賢到了中堂,丫鬟們立馬在椅子上放上墊枕,陳進賢坐下后,隨手拿起杯盞,小泯了一口后,又問道:“朗兒,明日中午等那些人到齊之后你一定要好好表現,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壽禮結束后之后,你就可以進京當官了。”
地方官和京官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陳朗忙施禮道:“多謝爹,兒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當初那個孽女要是聽我的話,嫁給謝大人的公子的話,你們哥倆的官路也許會走的更加輕松些,說到底這件事還是怪我,當初爹要是強行把那個孽女留下來的話,事情就簡單多了。”
陳德忙道:“爹,都是過去的事了,沒必要再提了。”
“罷了,只要你們兄弟倆還有這份孝心就好,那沒別的事,你們先下去吧。”
“是。”
陳德和陳朗走出中堂,徑直來到前院。
“哥,大柱國寫的那幅字呢?”
“我已經讓人制成牌匾了,等明日一早,我便讓人掛上去。”
陳朗好奇道:“真是大柱國親手寫的?”
“我這么早便放出消息出去,你覺得我敢做假?”
陳朗笑道:“我聽說大柱國一般很少寫字送人的,看樣子大柱國很看好大哥啊。”
陳德聽完,臉上并沒有高興的意思,反而有些落寞道:“我在大柱國手下整整呆了五年,才求來這一幅字,你聽說過京城出了一個叫步帆的人物嗎?”
“早有耳聞,聽說現如今已經是皇上身旁的紅人了。”
陳德默然道:“他今年才堪堪二十歲,頭頂上的官帽就已經比我的還高一品級了,前段時間那七條國策的事情聽說了嗎?”
陳朗點點頭。
“那個小子上書后的第二天,大柱國就將自己心愛的觀海硯給那小子送去了。”
陳朗瞪大眼睛,“玄階上品的觀海硯?”
“沒錯。”
“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當初我們兄妹…兄弟兩個像他那么大的時候,都還在讀書吧。”
“唉…”
“大哥先別想那么多了,還是先把明天爹壽誕的事給做好吧。”
“嗯,也只能如此了。”
孝源城西邊有一家棺材鋪,生意很慘淡,老板是個缺了兩顆門牙姓于的老人,身上整日穿著麻衣,困了累了便睡在棺材蓋上。
做這個行當本講究關門做生意,可老人卻常常敞著門做買賣,每每有人進過,都會撇過頭說一句晦氣。
于是乎,街上孩童們便開始稱呼他為于晦氣,久而久之,也就真成了老人的綽號。
于晦氣今日一大早便起了,起床第一件事便是翻黃歷,看到黃歷上寫著宜嫁娶忌喪禮六個字的時候,于晦氣就知道自己今天肯定是沒生意了,但于晦氣洗漱完之后還是去了鋪子里。
不為別的,就只為心里踏實罷了。
人老了,要是不做點什么,總會覺得耳邊有死神在對自己說,你要是沒事就快點下來陪我吧。
守了半上午,于晦氣有些乏了,便熟練的找來一些稻草鋪在了棺材內,然后自己爬到棺材里躺了下來。
可剛剛躺下去沒多久。
“老板在嗎?”
“誰啊,來干嘛的?”
“買棺材。”
于晦氣撓撓***,又摳摳鼻孔問道:“家里死人了?”
尋常顧客要聽到這話,指不定沖上前就會把于晦氣猛揍一頓。
但蘇生卻問道:“棺材多少錢?”
于晦氣陡然瞪大眼睛,從棺材里坐了起來,看到門外的蘇生問道:“公子莫要逗我這個老頭子,今天可不是適合做棺材的買賣。”
“我有錢,挑副最好的棺材給我。”
于晦氣好奇問道:“公子買棺材做何用?”
“給人祝壽。”
“祝壽!!!”于晦氣如遭雷擊,木訥在了原地。
蘇生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幣,放在一副棺材上說道:“這是五十兩,買副棺材應該夠了,多的錢不用找了。”
說完,在于晦氣震驚的目光下。
蘇生蹲下身,直接扛起了那個足足有八百多斤的棺材,徑直往知縣府的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