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城內,一間不大的房屋之中。
徐恒徐堂主顯得有些焦急,他的人來到北都城里已經有近半年了,也差不多查明了城中馬老板的勢力所在之處,可來來回回,主閣之中卻始終不給他動手的命令,而是讓他一等再等,直從秋天等到了紛紛雪落的時節。
早在素色堂在江州對重山派動手之后,他的人就開始活動起來,畢竟,能有人讓翠煙閣中最為精銳的素色堂一下子折損這么多人馬,實在是讓人出乎意料,所以自打張堂主手下的羅舟香主消失這件事報給閣主之后,閣主便調動了原本盤踞在幽州附近活動的生色堂,放出人手,從薊州向京畿方向進行移動,沿途偵察,重點放在河東道的太原府。
果然如閣主所料,生色堂的人一路查到北都城內,果然發現了丘丁的下落,徐堂主并未打草驚蛇,而是下令部屬整體來到太原府境內,向汾州方向布置情報網,花了大約兩個月的時間,卻發現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極其隱秘的組織。
正在徐堂主安排手下準備逐步開始調查這個組織的時候,自中色堂崔堂主處傳來消息,在秦岐官道之上,發生了一起攔路搶劫之事,動手的人是北方游寇柴鐸,而遇險的則是長安城待賢坊的李老板,這個消息讓整個翠煙閣都警惕了起來,在江湖之中,能對翠煙閣造成威脅的,也就是這個待賢坊和其下的勢力了,官府與閣主早有協議,只要翠煙閣不鬧出事端來,官府就不會動手清剿。
而待賢坊卻不同了,這個派系的人和翠煙閣天然的便是一種敵對關系,這種敵對是從閣主與待賢坊李老板本人而起的,待賢坊與江湖中的門派又有密切關系,聽聞這個消息,徐堂主的第一反應就是官府雖然打算信守承諾,但眼看翠煙閣做大,還是要想辦法削弱,而請李老板回來,用江湖上的名義動手,這樣比官府直接動手要好看一些,這一出柴鐸的戲,恐怕就是要栽贓給翠煙閣的,給李老板一個對翠煙閣動手的理由。
當然,這些只是徐堂主第一時間的推測,而隨后發生的事就比較讓他出乎意料了,柴鐸劫道未遂,一路向東北方遁逃,而待賢坊更是派出人手,整個京畿道附近的館驛都活躍了起來,直接在慶州地界發現了柴鐸的蹤跡。
待賢坊發現了柴鐸的蹤跡,翠煙閣是一路追蹤,崔堂主派出人手一路跟隨,然而卻比待賢坊的人晚到一步,等到他們的人來到慶州地界那座山中之時,留下的只剩下燒成一片廢墟的軍寨,以及官府留下來搜查軍寨的官兵。
此事之后,待賢坊的何容、梁嵐返回了京城,卻有一個待賢坊的新人一路向東而來,據說此人便是在秦岐官道上保護了李老板周全的人。崔堂主得知了這件事后,便把情報告知了徐堂主,自己按照閣主的命令,向南去取黑嶺幫的玉環劍了。
徐堂主得了消息,立時派出人手搜查此人,不過始終沒有查到這個待賢坊的新人去了哪里,只好調動原本監視北都城里的人手,加大調查力度,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人竟然直接出現在了北都附近,徐堂主派人一查,才發覺此人是追著一個姑娘的路徑而來的,而那個姑娘,竟是北都城內權勢頗大的孟隋君之女。
孟隋君是前朝時的老人了,與翠煙閣的閣主也是熟識,據說當年與翠煙閣閣主一樣,都是在京城之中權勢斗爭失利,便離開了長安城,來到了北都城內。不過雖然落魄了,可在親王攝政之后,也沒有對他過多追究,或者說,親王對于閣主和孟隋君都沒有追究太多,這倒不是因為親王是個仁慈的人,在徐堂主看來,這大概就是養寇自重吧。
所以在北都城內,幾任太守都對孟隋君尊敬有加,加之孟家產業的確雄厚,故而在北都城里,這位自長安遷來的人,一到城里便成了整個太原府的權力中心。
不過據徐堂主所知,這位孟隋君早在幾年前便已離世,朝廷還專門派了吏部的高官前來吊唁,自那時之后,孟家便銷聲匿跡,孟隋君只有一個女兒,這也是大家猜測孟隋君不被親王視為威脅的原因,當然了,這和失去了自己兒子的翠煙閣閣主差不多,沒了后人,又離開了京城的權勢,雖然能在一方呼風喚雨,可也總是失去了雄心,故而到了徐堂主來到北都城內這個時候,北都城里,已經沒有了多少孟家的勢力了。
所以當這位孟家的姑娘與待賢坊的那個新人一起出現之時,徐堂主直覺便覺得這里有問題,等到兩人碰面,一起來到了北都城的客棧之中之后,手下又把一個消息帶給了徐堂主,那便是先前被他們監視的丘丁也出現在了客棧之中。
這個消息讓徐堂主有些驚訝,于是親自來到客棧附近查看,結果就在第二天清晨,三人一同出了客棧,孟姑娘與那位姓祝的少俠一道,丘丁則像是一個侍從一般跟在孟姑娘左右,這下便解開了徐堂主心頭的一大疑惑,這個神秘出現的組織,恐怕就是孟隋君死前留下的遺產了。
孟姑娘等人是坐著馬車出發的,丘丁騎馬在旁跟隨,徐堂主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要一路查到這一派人的去處,卻沒想到他帶著人一路暗中跟隨馬車,馬車卻在城內小巷之中左拐右拐,如此奇怪反應,徐堂主只能認為是自己的人已經被發覺,當下開始下令立即出手,拿下這輛馬車。
只是沒想到,馬車發覺有人在后跟隨,竟然立刻開始向大路而去,而騎馬在旁的丘丁,竟然一點保護馬車的意思都沒有,直奔城門而去,好像是要離開北都城的樣子,面對向著兩個方向而去的馬車和丘丁,徐堂主略一思索,下令暫且放過丘丁,先拿下馬車再說,畢竟丘丁一個人出了城,若是在后追逐,官道人少,實在是太過顯眼,而在城內追逐,也方便得手之后脫身。
馬車來到大路之上,其行動方向卻讓徐堂主有些意外,竟然是直奔北都城最中心的太原府而去。徐堂主一咬牙,下令立刻動手,生色堂的人立刻出擊,左右圍堵,終于在距離太原府一條街的地方將馬車團團圍住,然而當徐堂主來到馬車旁之時,卻發現馬車上除了一個嚇得不輕的車夫之外,竟然空無一人,孟姑娘和祝少俠竟然不在馬車之上。
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徐堂主也并未太沮喪,考慮到眼前的情景,自己的人恐怕早就被那個組織察覺了,于是下令生色堂暫時離開北都城,就在太原府境內尋找可靠的地方暫且隱蔽下來,仔細想來,若是這個組織真的是孟隋君留下的,自己在這里的行動實在是小看了這個組織的人。
安排了部屬,徐堂主自己則親自動身前往劍州,到主閣向閣主報告此地的情況,畢竟待賢坊的人和孟隋君的女兒有所接觸,再考慮柴鐸那件事,眼下恐怕不是翠煙閣有所行動的時候,之前在江州對重山派動手這件事,雖然閣主說此事有朝廷內高官支持,但還是太過顯眼,徐堂主是反對這個決定的,更不要說重山派與待賢坊也有關系,現在待賢坊這一系列動作,恐怕就是要對翠煙閣動手了。
到了劍州境內,徐堂主才得到消息,崔堂主去取玉環劍的事,也出了岔子,不僅劍沒有取到,還折損了手下一名香主和不少人手,出手的人正是江湖中已多年不見的“游散仙”安德玄,這件事讓徐堂主更加警惕了,來到主閣山下,卻又恰好攔江救下了一名胡堂主的手下,于是做個順水人情,先在山下拜會了胡堂主,隨后兩人一起上山面見閣主。
閣主那里的兩個客人倒是沒有讓徐堂主太在意,畢竟江湖殺戮,本就尋常,胡堂主手下的人,徐堂主素來也不是很看得起,在他看來,胡堂主的人太過粗魯,這樣的人,惹到了哪門哪派也不奇怪,所以雖然和顧儀動了手,但也只是奉閣主的命令,試一試劍罷了。
當然了,沒能拿下顧儀,還是讓徐堂主有些顏面無光的,雖然當時閣主送了他一把寶劍,但只是讓他“且”退下,所以徐堂主明白,眼下不是匯報的時候,故而雖然當時下了樓閣,但也仍是待在山上,等到閣主送顧儀兩人安歇之后,才派了人叫他過去,另行報告。
與他相比,胡堂主就有些莽撞了,一定要要一個說法,所以便被閣主罵了下去,賭氣下山去了。徐恒把北都城里的事項給閣主一說,閣主只覺得有些頭疼,思慮良久之后,還是決定要殺一殺這一派的威風,看看這些人到底有何打算,若是真的針對翠煙閣而來,他是不能坐以待斃的,于是當著徐恒的面,傳令給江州的張堂主,要他開始籌劃對北都城里這一派動手。
雖然決定了對這一派動手,但當徐恒問要不要在北都有所動作的時候,閣主卻猶豫了起來,他很清楚,江州如果發生了什么事情,總歸是遠離京城,只要搞好了一定的關系,便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唯一要考慮的就是臨近江州的長城水塢了,而北都城是當朝興發之地,距離京城又不算遙遠,實在不是個動手的好地方,所以就算徐恒有把握動手,閣主還是讓他回來之后,暫且隱沒下來,等候江州的消息。
這一等便是幾個月,直到今日,徐堂主已經開始失去耐心的時候,他手下一個香主突然來到屋內,徐堂主抬頭問道:“怎么了?”
香主答道:“堂主,素色堂的駱奎香主到了,要來見您。”
“江州的事情終于到了。”徐堂主立刻起身,說道,“快,讓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