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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山莊(一)

  顧儀三人出了道觀,眼見那人影只沖向龍安山中,三人毫不猶豫,解開栓在道觀外側廊內的馬匹,便要追趕過去。聽得道觀內拼斗之聲已畢,苗老大等人也回到了道觀里,朱副尉總算是從驚嚇里恢復過來,快步跑出道觀,見顧儀三人已經將裝著食物的馬袋掛在馬背上,眼看便是要上山追擊,急忙說道:“不可!幾位!不可追啊!”

  顧儀還想安撫他一下,沒想到牧松客翻身上馬,直接驅馬來到朱副尉面前,問道:“沿著上山道路,可否到達楊家山莊?”

  朱副尉說道:“那人形之物便是山鬼啊!你們切不可追上去!他往山上去,說不定便是誘你們上山的計策啊…”

  牧松客輕蔑地說道:“若是當鬼還需要用計策才能打得過我們,那還有什么好怕的?若真是鬼,剛才我們三個就已經沒命了,休要廢話!快說!”

  朱副尉還想勸,侯柏仙也策馬上來,高聲喝道:“哪來那么多多余的話!我問你!那東西逃的方向,可是山莊的方向嗎?!”

  朱副尉一點頭,侯柏仙當即掉過馬頭,說道:“走吧!這人已經嚇破了膽,多問無益!咱們上山便是了!”

  顧儀催馬跟上,眼看三人打定了主意,朱副尉還是匆忙上前,拉住牧松客所騎馬匹的韁繩,侯柏仙見了,忍不住便要開罵,顧儀卻攔住了他,卻聽朱副尉將上山道路一股腦說了出來,見某山石向左,見某亭子向右,如何如何,最后便能找到山莊所在,牧松客點點頭,他已然全部記住,隨后致謝一聲,三人一同離開了道觀。

  一路策馬上山,雖說那人影上山之時,并沒有馬匹可用,但想來此人對山間過于熟悉,雖說顧儀三人也并沒有耽擱多少時間,馬的腳程也要更快一些,但卻一點那人上山的蹤跡也沒發覺,如此的逃遁速度,也難怪朱副尉會把他當作山鬼看待了。

  牧松客記性非常好,騎在最前帶路,與朱副尉所說的路線分毫不差,侯柏仙在后說道:“早知道你記性這么好,咱們還費事等顧兄弟帶向導來干嘛。”

  牧松客卻回答道:“若是沒有這個向導,又豈有你手里的刀?昨晚的酒?”

  侯柏仙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你讓我跟他們喝個痛快,我就喝了個痛苦,這里的酒的確不錯,只是這幫人不太能喝,你走了之后,他們沒喝幾碗就不行了。”

  顧儀說道:“牧兄,道觀里的奧妙,我算是看明白了,后山上的確是苗老大這些人布置的,你在山上布置的陷阱實在巧妙。”

  “那是自然,”牧松客頭也沒回的說道,“顧兄弟,你向朱副尉揭穿他們了嗎?”

  顧儀說道:“沒有,朱副尉看著不像是知道這里事情的人,不過這件事情不像是苗老大這些人能策劃出來的,若是縣丞涉足其中,即便朱副尉是個正直的人,也無路可以解決此地之事,若要徹底解決,一來需要我們查清楚剛才那個人影到底是什么人,破了山上鬧鬼的流言,二來則需要一些證據,查清縣丞到底是否有涉及其中。”

  牧松客回過頭來,滿意地點頭,對顧儀說道:“好,顧兄弟,你這就想得很對了。”

  顧儀說道:“還有一事,牧兄,山上別的都在牧兄你的預想之內,只是有那只大犬,讓我覺得頗為吃驚,如此個頭,我著實沒有見過,你看到了嗎?”

  牧松客悠悠說道:“這種犬我倒是知道,我曾經從蜀地向西,直入吐蕃境內,與邏些城內見過此等塊頭的大犬,在那里乃是吐蕃王及權貴才能馴養的神犬,說是神犬,有一些神話故事,但也不過是大一些的狗罷了,不足為奇。”

  侯柏仙突然問道:“你還去過吐蕃?”

  牧松客嘿嘿一笑,說道:“是啊,去過,而且不止吐蕃,葛邏祿、驃國、乃至新羅、突厥,我通通去過,我去過的地方多了,聽過的故事也多了,怎么樣,侯兄,若是今后無事,要不要跟我去游歷一番?”

  侯柏仙沒聽懂他后面說的一串地名都是哪里,只是樂呵呵地說道:“好啊,你能喝酒,又懂什么是好酒,我跟你走也無妨。”

  牧松客轉向顧儀,問道:“顧兄弟,你呢?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走,游歷諸國?”

  顧儀搖搖頭,說道:“謝牧兄美意,只是顧儀尚有許多事情在后等著,游歷這件事,還是須當無事的時候才好做。”

  牧松客自然也不強求,點頭便是應了,顧儀又問道:“我跟苗老大等人上山之后,道觀里究竟發生和什么事?”

  牧松客說道:“你一走,我便出來了,苗老大還是夠狡猾的,你們聽到怪聲之前,他一直留了個人在禪房外面看著,所幸我是從禪房密道里出來的,那人沒發現我,我也就能趴在那個丟失東西的倉庫房上,聽你們說話,等到你們聽到那個苗老四的呼救聲,這人才被苗老大叫走,跟你們一塊上山去了。你們上山的時候,我要趁機查出來他們到底把丟失的東西藏在了哪里。”

  “藏在了哪里?”顧儀問道。

  侯柏仙在一旁插嘴道:“我知道,那地方是我發現的!”

  “哦?”顧儀有些吃驚,“這么說,侯兄也并未貪睡?”

  “這叫什么話!”侯柏仙駁斥道,全然忘了昨晚倒頭就睡的時候,他說道,“區區幾壇酒,豈能讓我睡下?”

  “當然能。”牧松客出言擠兌他,“若不是開密道的機關被你壓住了,我又豈會多事把你叫起來?”

  侯柏仙老臉一紅,有些生氣地看向牧松客,牧松客扭過去頭,盯著前方道路,轉移話題似的自言自語起來:“哦…這里岔路該右轉了。”

  侯柏仙見他轉移話題,也就不理牧松客了,繼續對顧儀說道:“我起來之后,等到門外的曹老六走了我才出來,找到了正在房檐上上躥下跳的這家伙,問了他在干嘛,然后跟他一塊開始找,所有的屋子我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不過還是我機靈,想著這種東西不可能送遠,然后便找到了一口枯井。”

  “哦…”顧儀恍然大悟,道觀之內,取水的井有兩口,的確有一口枯井,侯柏仙繼續說道:“我發現枯井上還好好的拴著取水的桶和繩子,覺得有些奇怪,搖了一下井邊的木滾軸的搖把,卻發現搖把特別的沉,往下一看才發現,牧兄弟說的那些丟了的麻袋,就在枯井里面。”

  這時前面的牧松客又發話了:“所以啊,侯兄,我早跟你說了,不是苗老大這些人沒酒量,只是他們后半夜還有事情要忙,不能多喝酒而已。”

  侯柏仙根本不理牧松客這句話,對顧儀接著說道:“我那個時候正想要把麻袋拉上來看看,突然聽得牧兄弟叫我,跑出來一看,發現牧兄弟正在跟那個黑衣人過招,也就趕緊上去助陣了。”

  牧松客接著他的話說道:“侯兄發覺了藏匿物資的地方,叫了我,我正要過去看,卻突然聽見那個丟了一半東西,連門都被砸壞了的倉庫里,好像發出了聲音,所以我就悄悄過去看一眼,沒想到還沒接近倉庫,那人便沖了出來,看到了我,二話不說就朝我沖過來了,還好我反應快,拔劍相迎,沒想到這家伙功夫確實不錯,我一時對他沒辦法,只能邊戰邊退向侯兄那邊,還吹了我的哨子,所幸侯兄反應也夠快,馬上就趕了過來,正好在石壇開闊的地方和那人過招。”

  顧儀沉吟一下,說道:“這么說來,這人也是趁著這里沒人才敢進來的?而且…還真是來偷東西的?”

  牧松客搖了搖頭,說道:“偷沒偷東西我不知道,不過此人的功夫不是假的,我看侯兄雙刀使得非常不錯,我也自付有些武功,我們兩個人左右夾攻他一個,愣是略處下風,若是武功差一點,怕不是就要命喪當場了。”

  顧儀問道:“你們可曾看出此人的招式功法出身?”

  牧松客看看侯柏仙,侯柏仙看看牧松客,兩人紛紛搖頭,侯柏仙說道:“我見過出招的人不多,我認不出來。”牧松客說道:“我游歷的地方雖多,卻從來都是打探故事,武功這種東西,防身即可,從沒下功夫記過。”

  顧儀有些無奈了,到頭來,雖是見了這個人的身影,結果還是對此人一無所知,如此想著,他掏出了方才飛劍斬下的那人背后的衣料,遞給牧松客,說道:“這衣物材質之事,牧兄懂嗎?”

  牧松客壓根就沒接顧儀遞過來的那塊布料,只是搖搖頭,說道:“完全不懂。”

  顧儀只能嘆了口氣,自己看了看,那塊布料雖是黑布,卻十分柔軟,不是一般的粗布麻布,顧儀自己也不懂衣料,只能看出來這塊料子不錯,但就這一點,顧儀突然想到,說道:“這布料如此不錯,若是此人常年居住山中,衣物是不應該如此完整舒適的。”

  牧松客回過頭來,說道:“只是可能,若是此人就居住在那個鬧鬼的山莊里面,時不時偷一些山下的所謂‘貢品’,想來大概也能過的不錯吧。誒?該往哪了?”他在山路茬道處停下來,想了一想,說道,“哦,該往右。”

  此地的山路已然開始陡峭起來,道路兩旁樹林密布,雖是白日已升,但山道被樹影遮蔽,仍是有些昏暗,想來也不錯,昔日楊家莊內賓客眾多之時,此山道兩旁的樹木也時常有人修剪,現在那里已經變成一片死地許多年了,叢林茂密,草木叢生,也是合情合理的,三人所行的山道,雖說鋪有卵石,但早已被雜草叢生,還好牧松客記得清楚,三人才不至于迷路。

  朝右順著山路走了一段距離,隱隱間顧儀似乎聽到水聲,龍安水自此地流出不假,但這里聽到的水聲卻不是溪流緩緩的聲音,卻是另一種奇怪的聲音。

  正想開口詢問,卻聽引馬在前的牧松客說道:“看!林子似乎到頭了。”

  顧儀抬眼看去,的確,密林樹蔭的盡頭便在前方不遠處,盡頭山道兩旁,還立著兩根石柱,風吹雨打之下,早已沒了形狀,但隱約還是有兩盞石燈的樣子,看來山莊就在眼前了。

  三人策馬向前,過了石燈,出了樹蔭,眼前豁然開朗,此地雖在半山腰處,卻有一大片空曠之所,山間流下的溪水,于此地竟匯集成一片小湖,湖水之陽,赫然便是一座頗為氣派的山莊,高墻聳立,飛檐斗拱,東側靠山,西方靠林,南有湖泊,北臨崖壁,四角處,亭臺高聳,院墻外,石骨棱棱,松柏滿布,湖泊岸更有一水輪,自湖中汲水通往山莊之內,方才顧儀聽到的奇怪水聲,便是由此而來的。顧儀一眼看去,只覺得此地根本不是什么地方豪強的住所,倒是其氣派頗有翠煙閣山間那座豪壯樓閣的氣勢。

  此情此景,不光是顧儀,牧松客和侯柏仙兩人也頗為驚嘆,侯柏仙脫口而出:“好氣派的莊園!”

  牧松客看著這莊園的樣子,一開始是驚訝不已,隨后眉頭一皺,想到自己聽說的故事之中,與此地之景頗為不同,顧儀對他問道:“牧兄,這山莊,你可有什么見識?”

  牧松客手指莊園門口的麒麟石像,說道:“我原本以為,這山莊之中所住的,原來只是一鑄劍世家,卻從未想到會是如此光景。只是如此光景,卻從未有故事外傳,實在奇怪,奇怪。啊…是了!”

  “怎么了?”聽到牧松客這么說,顧儀問道,“牧兄,可是想到什么了?”

  牧松客微笑著說道:“若是有人知道了這里有這么一座莊園,必是會好奇此地發生了什么事,不過有了山上鬧鬼的故事,再加上確確實實死掉一些人,恐怕就沒那么多人敢來好奇了,我明白了!山上鬧鬼之事,恐怕多半就是為了遮掩此地這座山莊吧!”

  顧儀還沒接他的話,卻見牧松客滿臉都是發現了新鮮事的興奮,一甩韁繩,猛地策馬向前,說道:“走吧!咱們該看看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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