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顧儀侯柏仙回到酒菜旁,顧儀對嚇得不輕的客棧老板說道:“店家,我這朋友行事魯莽,在這里動起手來,實在抱歉,若是有所損失,我等自會墊付。”
侯柏仙聽了,倒是有點不高興,從懷里摸出一錠銀子,說道:“誒,我惹的事,當然是我墊付,店家,你看看這里砸壞了什么東西,我賠給你。”
“不必不必…”店老板急忙擺手,說道,“也就是撞到了些桌椅,什么也沒壞,用不著用不著。”他扭頭對自己小二吩咐道,“你快去收拾一下,擺放整齊。”
那小二趕緊起身,去收拾起剛才動手時撞倒的一片桌椅板凳,確實如店老板所說,侯柏仙與牧公子的沖突,只是撞倒了些椅凳,的確沒什么損失。
見店老板這么好說話,顧儀又問道:“敢問店家,那位牧公子是什么來頭,你知道嗎?”
店老板只是搖頭,說道:“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這位公子是武林中人,到這里打聽龍安山楊家莊園的事情,什么來頭還真不知道。”
“楊家莊園?”顧儀問道,“在龍安山上?”
“是啊,咱們這龍安縣,就是因為這個莊園才聞名的,”老板感慨道,“十多年前的時候,有很多江湖中人都往山上跑,路過此地,便總要住上一兩日,客官你之前問我此地為何只有一個客棧,十多年前,這里三座客棧人都住不下,現在,這里也就只剩下我這一家嘍。”
顧儀與侯柏仙對視了一下,顧儀問道:“店家你說的這個楊家莊園,多有江湖中人拜訪,可是以鑄劍聞名?”
店老板點點頭,說道:“看來客官你對我們這里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啊,正如客官所說,楊家世代居住于此,相傳一開始只是住著哪個達官貴人的親眷,咱這縣城也是那時候發展起來的,后來這些個達官貴人遭了難,這家親眷沒了依靠,便以鑄造農具兵器為生,久而久之,也就以此聞名了。”
顧儀對店家說道:“不瞞店家你說,我二人也是要到龍安山找這個楊家莊的,不知那里是否…”
他話沒說完,店家趕緊說道:“你們也要去?使不得啊!那地方不能去…”
侯柏仙一拍桌子,嚇了店家一跳,說道:“什么不能去?有什么地方是我們不能去的?又不是什么官牢禁宮,你為何要阻攔我們?”
店家連連擺手,焦躁地說道:“不是不讓你們去,沒人會阻攔你們,可我看你們兩個年紀輕輕,又這么有本事,若是去了那里,有個什么三長兩短,那得多讓人痛惜啊。”
“三長兩短?怎么回事?”顧儀問道。
“嗨呀,你們先聽我說,”店家湊近兩人,說道,“樓上那個牧公子給我說他要去,我辛辛苦苦勸了他半個時辰,他卻固執不聽,我是沒得辦法,想留他一命,才拼命勸酒讓他多睡一會兒,說不定冷靜下來,就聽我勸了,你們兩個人可不能這么固執啊。”
顧儀更納悶了,侯柏仙說道:“到底有什么不能去的,你說清楚!我告訴你,我可喝不醉!你用你這酒可別想灌醉我。”
客棧老板倒是沒想到侯柏仙會這樣說,顧儀接話說道:“不是喝不喝酒的問題,店家,山上到底怎么了?莫非是有人攔路害人?”
“要是有人害人反倒好解決了!”店家拍著自己的手,說道,“那里鬧鬼!”
“鬧鬼?”顧儀與侯柏仙異口同聲地發出聲來。
“可不是嘛!鬧鬼!”店家繼續說道,“十多年前,有人一夜之間殺光了楊家莊五十多口人,連帶著當天在莊上做客的賓客十多口人!這些人可都是從各地來的武林人士,能一夜之間殺掉這么多人,不是鬼是什么!”
顧儀還沒說話,侯柏仙說道:“那又算什么,才這么點人,沒防范,被人下毒,被人偷襲,被人圍攻,怎么都有可能,哪有鬼的事?”
店老板搖搖頭,說道:“客官你先聽我說,單就這一樁血案那還好,那些被殺的賓客里面,大多都是江湖門派里的人,他們也跟你們想的一樣,覺得這里面有事,也就再派人過來,不僅是他們,出了這么大的案子,綿州的太守也派了官兵來調查,結果一查不要緊,第一批進了莊園的人,可是一個都沒活著出來!”
顧儀緊皺眉頭,湊近問道:“這又是怎么回事?”
店老板說道:“我都說了,是鬧鬼!我聽說當天,第一批進去的人是來得早的江湖中人,他們中有一個勉強撐到門口,滿臉是血,死前只說了個‘有鬼’,然后馬上就咽氣了,他死了之后,官府的人不信邪,又派了一幫官差沖到府里,結果你們猜這么著?”
“他們也死了?”侯柏仙問道。
店老板搖頭說道:“沒有,他們沒死,但是進去就被里面的慘狀嚇瘋了一個,剩下的人沒膽子再探查里面的情況,趕緊跑了出來,跟太守說是里面尸橫遍野,鬼氣彌漫,那個太守看這些人嚇成這樣,自己也不敢再多問,下令讓人一把火燒了整個莊園,好鎮壓冤魂鬼氣,結果你們猜怎么著?”
顧儀有點煩這個老板這樣賣關子了,說道:“你接著說吧,我們猜不著…”
他話沒說完,一旁的侯柏仙卻好像很入戲的樣子,問道:“怎么?里面的鬼出來害人了?”
“沒有!”店老板繪聲繪色地說道,“火剛點起來,馬上就開始天降暴雨,太守他們的人被水淋得只能下山,火卻一點也沒燒起來,自此之后,大家都說這山里鬼氣彌漫,附近上山打柴的人還說,他們能聽見山里不停地有人在哭,這不是明擺著有鬼嗎?”
侯柏仙一扭頭,對顧儀說道:“怎么辦,有鬼,要不咱們就不去了吧。”
顧儀哪相信這話,問侯柏仙道:“怎么就不去啊,你以前見過鬼嗎?”
侯柏仙搖搖頭:“沒有。”
顧儀又問:“你怕鬼嗎?”
侯柏仙說道:“沒見過,所以怕。”
顧儀說道:“那咱們去看看鬼長什么樣,你不就不怕了嗎?”
侯柏仙一拍自己腦門,說道:“有道理,那咱們還是得去。”
客棧老板在一旁捶胸頓足,說道:“你們怎么就是不聽我的話啊,我都說了,那山上有妖氣,去不得啊。”
顧儀安慰老板說道:“店家你別著急,我們也沒說一定要去,你不妨說一下,后來呢?有沒有人上過山?我聽說綿州的張太守也派人到過山上。”
客棧老板說道:“這個我倒是知道,張太守人很好,來我們縣城對百姓也很客氣,他那時候也不相信山上有鬼,非說些什么‘不語怪力亂神’之類的話,也不管我們怎么勸,帶著人直接就上了山,他倒是好好的回來了,可你們知道嗎,自他上了山之后,隨他一起上山的那些人,一個兩個都得了病,死了好幾個人,這不是有鬼是什么?”
顧儀聽著這話,總感覺有哪里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想了想,問道:“這么說,你們當時就勸張太守了?他是怎么對你們說的?”
“張太守人雖然不錯,但他是個書生,”客棧老板說道,“一個書生,認準了沒鬼,再多的事也這么說,哎,我們也沒辦法。”
侯柏仙這就不理解了:“既然張太守他上了山,也說沒事,你們為何不信呢?”
客棧老板有點奇怪侯柏仙怎么這么問,說道:“我們不信,當然是事出有因,”他一指那邊收拾著桌椅板凳的小二,說道,“他爹,我兄弟,他那時候也是年輕氣盛,偏偏不信這個邪,給人帶路當向導,結果上了山就沒回來,這孩子他媽死得早,就變成了孤兒,養在我家里了。”
侯柏仙若有所思,說道:“這么說來,你兄弟就是因為這件事死的啊,哎呀,這…我們又提到別人傷心…”
顧儀“啪”地按住侯柏仙,打斷了他繼續自說自話的罰自己,對老板說道:“我二人不知內情,竟然有如此之事?”他看店家也沒有顯得多傷心,于是問道,“不知當時是什么人請令兄弟做向導的?”
客棧老板搖了搖頭,說道:“這我就不太知道了,我那時候在外地經商,這家客棧是我兄弟他的產業,我也是后來才聽說了這件事,趕回來卻已經晚了。”
“就沒有一點聽聞?”顧儀追問道。
客棧老板說道:“有倒是有一點,他們都說那些人是哪個門派的,好像是什么綠閣之類的…”
“翠煙閣?!”顧儀馬上就反應了過來,問道,“那些是翠煙閣的人對嗎?”
店老板若有所思,想了想,說道:“哦…好像是叫這么個名字,我就記得他們說是有個什么綠顏色,穿綠色的衣服什么的…”
顧儀問道:“那這些人呢?他們下山了嗎?”
店老板搖頭說道:“我聽說沒有,我回來之后,這里的人都告訴我,我兄弟是尸首是順著山上的溪水沖下來的,跟他的尸首一塊的還有兩具尸首,恐怕他們都死在那里了,所以啊…”他一拍手,說道,“我這才勸你們不要上山,是真的有鬼。”
“這世間之事,生且不懼,豈畏鬼神乎?”牧公子聽著樓下人說話,拎著一個皮酒囊下了樓梯,來到幾人面前,說道,“若是真有什么鬼神,他們該怕我們活人才對。”
顧儀站起身來,說道:“牧公子。”
牧松客把酒囊帶開,倒了四盞,說道:“來,幾位不妨嘗一嘗我帶來的酒。”
聽他這么說,大家也都不推辭,侯柏仙當先端起一盞,一飲而盡,隨后神情古怪,顧儀和店家老板也分別端起一盞,老板品了一口,不禁說道:“好酒啊。”
顧儀也嘗了一口,果如店家所說,這酒的確是好酒,酒性雖烈,然則后味悠遠綿長,一杯入肚,雖是如火一般,但清香之氣緊隨其后,的確好酒,于是他也說道:“牧公子,這酒的確不錯。”他又看向侯柏仙,問道,“侯大哥,你怎么說?”
侯柏仙放下酒盞,說道:“你這酒,倒是合我的口味,”他想了想,說道,“這樣,我承認你這是好酒,你也承認我的是好酒,怎么樣?”
“哪有這種道理,”牧松客聽了前半句還挺高興,聽了后半句,又不滿地瞇起了眼睛,“若是你的酒能跟我的酒相比,我也不用去費心找好酒了。”
侯柏仙一扭臉,說道:“那就算了,那我也不承認你這是好酒。”
顧儀對侯柏仙十分無奈,問道:“侯大哥,你這酒是哪里來的?”
侯柏仙說道:“我這酒,是我下山之后,一戶好人家送給我的,我幫他們擺平了找麻煩的惡霸,他們就請我吃了飯,還給我準備了這酒。”
牧松客頗為費解,說道:“這么說,你這酒果然如我所料,是一般人家喝的劣酒嘍?”
侯柏仙一瞪眼,說道:“你這人這么這么說話!人家夫妻倆都是好人,收留了無家可歸的人才招惹了惡霸,好人喝的酒,當然是好酒,哪有好人喝劣酒的道理!”他一扭頭,對顧儀說道,“顧兄弟,你說我說的對嗎?”
牧松客和顧儀面面相覷,顧儀也沒想到侯柏仙的這番話,雖說覺得有點無理取鬧,可仍是對侯柏仙有些佩服,牧松客點點頭,將酒囊放下,說道:“原來如此,或許,我也有一時失口的時候,這位侯兄臺,可否把你的酒,再給我倒上一盞?”
侯柏仙聽他要酒,搖頭說道:“不行,你說我這酒不好,我不給你喝。”
顧儀看得出來牧松客的意思,說道:“侯大哥,你就不妨讓牧公子再嘗一嘗,若是還有多余,就給我也再倒上一盞如何?”
侯柏仙看顧儀這么說,于是摘下酒葫蘆,說道:“好吧,看在顧兄弟的面子上,我再給你嘗嘗。”說罷,把葫蘆里剩下不多的酒倒給兩人。
牧松客端起酒盞,對顧儀和侯柏仙說道:“二位,請了。”
顧儀也隨他一起端起酒盞,兩人仰起頭來,都是一飲而盡,顧儀只覺得一團火順著咽喉而下,卻全然沒有剛才牧松客的酒的后味,只剩下直沖腦門的熱氣,他強撐著沒有閉眼,再抬頭,卻見牧松客神色如常,說道:“啊,果然是在下品錯了,這酒的確不錯。”
聽他這么說,侯柏仙表情立刻好了許多,說道:“好,你愿意承認我的酒好,我便認你做朋友。”
牧松客放下酒盞,與兩人一道坐下,看一旁店家有些焦急的神色,也不理他,對顧儀說道:“我剛才聽到你們說,你們也打算上龍安山去找楊家莊?”
顧儀說道:“正是如此。”
店老板拍著自己大腿說道:“我勸了你們那么久,你們怎么就是不聽啊,我看得出來,你們都是好人,可別意氣用事啊!”
牧松客說道:“店家莫慌,這山上之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昨日若是不灌我酒,我昨日便為你解憂了,二位,若是無事,咱們邊吃邊談?”
顧儀看看侯柏仙和客棧老板,侯柏仙說道:“好,那就邊吃邊談,喝了這些酒,我早就餓了。”
顧儀說道:“牧公子,敢問你對著山上之事,了解多少?”
牧松客夾起一口菜,說道:“顧公子莫慌,且聽我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