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下人們開始川流不息地往上上菜。眾人見菜式新穎,花樣繁多,都是嘖嘖稱奇。
桓石虔笑道:“這卻是沾了督護的光了。自都督入城之后,劉家的管事多次往刺史府里送些肉和菜,末將這些日子都吃胖了!”
眾人聽了,轟然大笑。
待眾人靜了下來,竺瑤才道:“攻下壽春之后,才發現這豫州因為籌措北伐和此次的戰事,已經掏空了府庫。我們這次輕裝前來,如果不是劉家大力支持,即便是拿下了壽春,我們也要馬上撤走!現在這壽春城,連糧草都難以籌措的到!”
桓石虔雖然倨傲,卻并非忘恩負義之人。劉家對這次平叛提供了巨大的幫助,甚至最后連城池都是人家攻下來的。所以桓石虔也在一旁夸贊了劉家幾句。
王珣道:“劉家憑一己之力,居然能支撐萬余大軍的行動,還有余力給督護和鎮惡提供美食,真是令人驚異啊!”
自從去年北伐失利,劉牢之趕走慕容垂的大軍之后,劉家兄弟漸漸地進入了眾人的視野。想不到袁家叛亂,大司馬的大軍未到,單憑劉家帶著豫州舊將,竟然就能協助荊州軍拿下壽春。眾人議論紛紛,就有人問起謝玄來。
謝玄道:“自散騎常侍離開豫州之后,謝家與豫州舊將聯系不多。因北伐和豫州戰事,玄與征虜將軍劉立功父子交流過。劉家父子胸懷驅除胡虜,還漢人江山的大志,對往日的同袍們也能盡力照顧。劉義之、劉牢之兄弟能有今日之成就,并非偶然!”
按:散騎常侍,謝萬的贈官。
郗超笑道:“劉家兄弟能打仗,還在其次。大司馬軍中人才濟濟,就是不缺能征善戰之輩。劉家在京口名聲甚響,但逢災年,劉家必然興土木,以此招募京口的百姓做工。京口看不起病的窮人,都可以到劉家的醫館里看病,只需要時候以工抵資即可。據說南山莊園偌大地方,都是病人的家屬一點一點地興建起來的。”
桓伊聽郗超說起南山莊園,插嘴道:“劉家的南山飯莊在建康、京口一帶很有名氣。不但菜式新穎、口味絕佳,里面的歌舞更是一絕。南山飯莊有幾個造詣頗深的樂師,技藝高超,深得其中真昧…”
王珣笑道:“子野在南山飯莊跟楊柳青合奏梅花三弄,一時傳為佳話。”
桓石虔不屑地道:“不過一個歌姬而已。子野喜歡,跟劉家討來也就是了!想來那劉牢之也不會拒絕!”
王珣聽了,笑而不語。桓石虔知道這王珣是看不起自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很是氣悶。
桓伊怕桓石虔發作,便解釋道:“南山飯莊的樂師,都是劉家花大價錢從他處請來的,如何肯平白送人?以往不是沒有建康的貴人想要向劉家討要,只不過被劉牢之幾句話懟得面上無光,無臉再提!”
竺瑤卻沒聽女兒提及此事,他皺起了眉頭,不安地道:
“這小子如此狂傲嗎?”
桓伊笑道:“這小子可不簡單呢!他對來人說,高級的樂師所奏的音樂,猶如天籟之音,能夠滌蕩心靈,祛除胸中污氣。古人云,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使君若是喜歡音樂,可以時時來南山莊園欣賞,即便是和樂師交游也并非不可以。而使君卻欲把此等樂師藏之私府,簡直是暴殄天物,俗不可耐!”
謝玄笑道:“道堅倒是口舌便給。”
郗超對于南山莊園的事,倒是知之甚深。他笑道:“南山飯莊的幾個樂師,在劉家身份超然,劉道堅并不限制他們的活動。這些樂師平日里和南山書院的夫子們交好,這些夫子們聽說了這等事,便呼朋喚友,對人口誅筆伐起來。從此之后,去南山飯莊的人再也沒有自討沒趣的了。”
王珣聽到“南山書院”四個字,便道:“范玄平在南山書院講學,聽說很是培養了幾個人才,日子過得逍遙得很呢!”
桓溫在臺上,聽到“范玄平”三個字,不由得心煩意亂,舉起酒樽來喝了一大口。這酒雖然醇厚,入喉卻還是有些火辣辣的。他一下子喝得急了,不由得劇烈咳嗽起來。
王珣這才省悟自己失言,忙住了嘴。
桓溫好容易平靜了下來,向眾人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有什么事,讓酒宴繼續。酒宴本為慶功,桓溫也不想壞了眾人的興致,便問竺瑤,可有歌舞安排。
竺瑤忙道:“攻占刺史府之后,袁家的家眷一直都關著地牢里。府里的下人和歌姬也都單獨關在一處院落里,等著大司馬發落呢!”
桓溫聽了,心下甚喜,卻假意斥道:“不過些女子罷了,賞給有功將士也就是了,何至于如此慎重?”
桓石虔在一旁抱怨道:“士卿就是過于謹慎,我就說要把那些女姬操練起來,為大司馬獻舞的,偏士卿不同意!”
桓溫瞪了桓石虔一眼,想要訓斥他幾句,又忍了下來,只道:“士卿用兵謹慎,你跟真他好好學學,行事別這么魯莽!”
桓石虔心下不以為然,面上卻只是唯唯諾諾地應下了。
竺瑤得到示意,便命人去把刺史府里面的女姬放了出來,讓她們梳洗打扮一番,到堂上來歌舞助興。
眾女妓被關了這些時日,擔驚受怕,雖然沒有被人虐待,卻也都憔悴了不少。這時候被人放了出來,一個個戰戰兢兢的,唯恐受到懲罰。好在管事們只是要求她們為貴人們歌舞助興,眾女這才放下心來。眾女情知這場表演關乎自己的去向,便都好好打扮一番,隨著管事們來帶前廳,賣力的演奏起來。
袁真是個懂生活的,刺史府里的這些女妓一個個如花似玉,像飛燕一樣穿梭在席間,引得眾人贊嘆。雖然憔悴些,卻也顯得楚楚可憐。桓溫想起當日袁真曾經送給自己三個美妓,此時兩人卻已經天人相隔,心里也不禁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