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晉雙方在懸瓠大打出手的時候,晉國的朝廷又在做什么呢?
去年的時候,二十歲出頭的皇帝司馬丕因為喜歡長生之術,不顧侍中高崧的勸阻,斷五谷而食丹藥,結果中了丹毒,不能視事,于是群臣請崇德太后褚蒜子攝政。到了今年二月二十二,這位年輕無為的皇帝,終于駕鶴西去了,史稱“哀帝”。因為晉哀帝沒有留下子嗣,所以崇德太后下詔,立哀帝的弟弟瑯玡王司馬奕為晉國的新皇帝。
朝廷中樞里忙著為皇帝辦理喪事,立新皇帝,自然顧不上淮北戰場上的將士們。所以這段時間里,在懸瓠力戰的朱氏兄弟也好,在新蔡加固城防的高衡、王俠也罷,都沒有等到朝廷的支援。
“想不到朱氏兄弟在懸瓠堅持了這么長的時間。”
三月二十三,劉氏莊園里,劉牢之和高素在商談淮北的戰事。當初為了能幫朱家兄弟守住懸瓠,劉牢之特意借給朱綽一些糧食和輜重。這些日子從新蔡傳回來的消息,朱家兄弟抵抗地堅決,燕軍一直沒有能夠攻下懸瓠城。
高素嘆道:“懸瓠城高池深,只要輜重不缺,燕軍是很難攻下來的。唯一可慮者,聽說燕軍現在四處劫掠汝南的百姓。常此下去,便算朱家兄弟守住了懸瓠,也沒什么用處!”
劉牢之卻不以為意,道:“燕軍南下,自然不可能帶著那么多的糧食和輜重,他們大概率是要四處征集糧草的。等到這些汝南百姓一無所有的時候,自然也只能聽從燕軍的命令了!我聽說,燕國有意搬遷這些百姓。朝廷無能,不肯出手,我們卻不能對燕軍劫掠汝南的百姓們無動于衷。”
“大哥是想兵進汝南?”高素有些詫異,之前劉牢之可是一直反對過早介入淮北戰事的。
劉牢之點了點頭:“駐守新蔡的兩位叔父傳來消息,經過了兩個多月的整修,現在新蔡的防務已經修筑的差不多了,我們是時候更進一步了。明日,我便啟程前往安豐郡,準備淮北的戰事。”
這段時間,趁著外人不注意,劉牢之把各支船隊中的敢戰之士調往壽春,以劉強為主、翟羌為輔組成了臨時的水軍,想要用來控制汝河水道。
看到劉牢之意氣風發的樣子,高素打心眼里羨慕。只不過高素是家中獨子,高衡之前諄諄告誡,成家生子之前,不允許他上戰場,所以他也只能呆在壽春,看著前方打生打死。
“素也盼著能早日和大哥一起,上陣殺敵!”
劉牢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著急,先把自己的武藝練好,將來總有你戰場揚名的那天!”說完他便派人叫過來安融和呂濤,安排他走之后壽春的防務安排。
次日一早,劉牢之帶著侍從隊,乘船前往松滋,他們會在松滋和劉建匯合之后,一起前往新蔡,參與淮北的戰事。
汝南戰火正酣,身在滎陽的劉義之也不甘寂寞,和賴在滎陽不走的慕容忠大打出手。
今年開春之后,劉義之滿懷忐忑地等著慕容評大軍來攻,哪知道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結果還是劉牢之派人送來的消息,說是兩萬燕軍正在圍攻懸瓠。雖然劉義之也沒鬧明白,為什么遠在壽春的劉牢之能這么快把消息傳過來,他還是采取了行動。
一方面他派出高義和丁程輪流襲擾中牟附近的燕軍,一方面,他有聯絡沈勁,想要一同趕走慕容忠。
去年沈勁增援劉遠不利,始終未能突破燕軍的防線,結果劉遠等不到救援,棄城而走,這讓沈勁一度很自責。自從劉義之出兵河內之后,洛陽已經很久沒有收到燕軍攻擊了。跟劉義之一起作戰時的意氣風發猶在眼前,如今有機會擊敗慕容忠復仇,沈勁自然不會放過。于是雙方一拍即合,組成了四千人的聯軍,與慕容忠交戰起來。
慕容忠疲憊之師,又遭新敗,本不欲出城與劉義之野戰。無奈太傅慕容評命令他拖住劉義之部,不得放劉義之部南下,所以慕容忠也只能勉強與晉軍周旋。劉義之看透了他的戰略意圖,每每慕容忠掛免戰牌閉門不戰,劉義之便會差少量的士卒在城門處罵戰,主力部隊做出南下的態勢,迫使慕容忠不得不出城作戰。
中牟本是小縣城,沒有足夠的糧食供養慕容忠的四千多人,慕容塵南下之后,也沒有人能從陳留組織人手為其送糧。慕容忠部所需要的糧草全靠從周圍的陽武、開封等縣就地籌集,這些日子在劉義之的襲擾之下,燕軍開始缺糧了。
野戰打不過,防守又缺少糧食和守城武器,慕容忠部的士氣大跌,不斷地開始有人逃亡。鄭豁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找到慕容忠獻計:“將軍,現在軍中士氣低迷,又乏糧可用,中牟小城,不能久守,莫如暫且退后,避敵鋒芒,重整旗鼓之后與晉軍再戰!”
慕容忠斜眼看著他,語氣蕭索:“當初可是你們說的,到這里來保持對劉義之的壓力。現在想要退走,已經遲了!太傅傳令,命我們拖住劉義之部,不能放他們南下!”
鄭豁暗道:“你們人數比晉軍多,結果愣是打不過人家,我們又有什么辦法?”不過心里埋怨歸埋怨,鄭豁也不能把慕容忠逼急了。
“將軍,滎陽離許昌那么遠,劉義之怎么敢輕易放棄滎陽南下?我們可以一面向太傅求援,一面向后撤退,先撤到浚儀城再說。只要我們密切關注晉軍的動向就行了!”
慕容忠搖了搖頭。他久在軍中,可不像這些紙上談兵的讀書人。他知道越是失敗的時候,越難以撤退。因為沒有戰勝敵人的信心,所以人人搶著撤退保命:“這么多人豈是說撤就撤的?搞不好,撤退就會變成大潰敗,那時候被劉義之追上來,全軍可就完了!”
鄭豁勸說不了,退了下來唉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