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之聽劉牢之言語中對占據河東,并沒有足夠的信心,不禁一呆:“你不看好鄧應遠能守好河東?”
劉牢之道:“鄧應遠守河東,五五之數吧。河東的局勢很復雜,鄧應遠未必能應付得過來。”
看劉牢之欲言又止,劉義之忙道:“道堅快好好分說分說。”
劉牢之道:“河東乃至平陽、并州,這一帶民風彪悍,自古以來也是出精兵的地方。那一帶的大族們對地方的局勢有很大的影響。如果當地大族不支持鄧應遠,單靠這六千士卒肯定是無法守住河東的。但若鄧應遠對當地的大族一味地撫綏,只怕我司州對河東不會有什么影響力。”說罷,劉牢之對劉義之分析了一下河東和平陽兩郡的大族。這些事大多數劉義之都是知道的,有些劉義之卻也不清楚,因此劉義之很是驚異,便問起劉牢之這些消息的來源。
劉牢之笑道:“我們在燕國也有商隊,這些都是他們打聽來的。河東和并州大族,這些年在北方出仕的人不少,說明他們對晉國并沒有多少認同感。大軍到日,可能這些大族不得不低頭。但是來日秦軍來攻,卻又難以確定這些人的立場。這可不是單憑一身好武藝就能解決的。”
劉義之點了點頭。鄧遐雖然做過竟陵太守,但畢竟沒有做過方面之將,劉牢之的顧慮,不能說沒有道理。
“那就選派幾個人,到河東去幫他!”劉義之道。
劉牢之點了點頭:“當日在滎陽,小弟曾經跟鄧應遠提過。司州會選派官員,幫助他在河東施政,管理那里的鹽池。鄧應遠對此倒也不反對。”
劉義之松了口氣:“這就好!我們出兵河東,終究是要把河東納入司州的治下的。拿下河東之后,究竟要如何施政,我們還得好好研究研究。”
“現在研究施政還為時尚早。如何守住河東,重中之重,還是鄧羌部這數萬人。若能消滅掉他們,則秦國再難對我們發動大規模的戰事。可是前面我們討論的,都是針對鄧羌走溫軹道的情景。但若鄧羌眼見回河東的路南走,也有可能從野王經天井關,走太行道入并州高都,再轉戰平陽。這條路雖然遠一些,也不好走,畢竟是一條生路!”劉牢之分析道,“適才人多嘴雜,我也沒有指出來。”
劉義之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鄧羌怎么決定,我們現在確定不了。但只要我們能在北邙山重創他們,鄧羌部就不過是一路敗兵。他們若北上高都,一路上難以攜帶輜重,就只能就地籌糧。并州現在還在燕國治下,那里的燕軍不會對他們視而不見的!”
劉牢之也覺得自己有些多慮了。河東又不是鄧羌經營已久的地方,他在那里的根基同樣不深。一旦河東落入晉國之手,鄧羌也未必敢冒死返回河東。
“但愿燕軍能給鄧羌制造足夠的麻煩。只要有兩三年時間,我們足可以把河東兩郡消化掉!”劉牢之道。
劉義之點了點頭。出兵關中實在是具有賭的成分,此戰若是不順利,司州將會遭遇很大的失敗。雖然不能說就此一蹶不振,卻會在接下來的戰事中處處被動。所以劉義之越想越覺得有太多的事情沒有準備好,心里發慌。
“道堅,你說我們這次出兵關中,有幾成的勝算?”劉義之不放心地問。
劉牢之道:“大哥這是怎么了?我們和秦燕兩國相比,在兵力上都沒有優勢。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命去拼罷了。現在我們能夠占據淮北之地,就是我們兄弟帶著人用命拼出來的。戰場之上,哪有什么幾成勝算?為士兵裝備最好的武器,親自帶著士兵們到前方拼命,如此而已。”
劉義之卻有些猶豫了。他已經不是帶著一千二百人北上洛陽的那個年輕人了。現在他有地盤、有軍隊,實在不想把這些全部押上去去賭。
劉牢之看在眼里,知道劉義之是有些患得患失,便安慰道:“大哥放心吧,我們的軍隊是全天下訓練最刻苦的。秦國的常備軍沒有多少,這些年折在司州軍手里的秦國精銳,已經有數萬了。現在再打掉秦國數萬兵馬,我們的軍力就不比秦國差了。秦國即便是要舉國動員,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我們又不是要攻入長安,戰事不順也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退回來!”
劉義之點了點頭:“現在家業大了,老是想保住手里擁有的這些,不敢與敵人決一死戰。說起來,為兄確實是少了當初的銳氣!”
劉牢之笑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我們地盤小、人口少,兵力也少,就這么硬耗是耗不過秦國的。我們只有通過潼關消耗秦國的有生力量,再伺機反擊入關中,不斷地削弱秦國,才能堅持下來!司州本是百戰之地,選擇這個地方,就是選擇了戰爭!”
劉義之無奈地點了點頭。這些年他在洛陽,每年都在作戰,這里的百姓也早就習以為常了。若不是劉家在背后提供海量的錢財支持著,司州官府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沒錯!當初選擇來洛陽,不就是因為這里有仗可打,可以立功升遷嗎?這么些年下來,為兄也從一個小小的別部司馬,成為今天的一方方鎮。我們兄弟兩個,現在擁兵數萬,雄踞淮北三州之地,就連大司馬也不敢輕易地招惹我們。我們兄弟兩個這些年的付出,并沒有白費啊!”劉義之感慨道。
劉牢之點了點頭,道:“大兄說的是。不過說起來,司州這個地方,戰事確實是過于頻繁了。什么時候我們能滅掉秦國,占據關中,這才能有一個比較平穩的后方。”
劉義之笑笑,沒把劉牢之的話當一回事。關中人口雖然不少,漢人卻已經不多了。那里幾十萬胡族百姓,想要平定那里,憑司州的實力,也就是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