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劉牢之說得很輕松,也還是有人提出了疑慮:“大族的私兵雖然善戰,卻未必能與大規模的正規軍相抗。何況司州這幾年抑制大族私兵,他們平日里難得操練,真要上了戰場,可未必能戰勝秦軍。”
眾人看時,原來是胡璉。
高素見胡璉又出言反對,怕劉牢之不高興,忙斥道:“重器,戰場之上,哪有什么必勝的仗,只管奮力廝殺就是了!若秦軍真那么不堪一擊,我們還掠奪什么人口,早沖進長安城里把苻堅抓起來了!”
胡璉紅著臉道:“我自然知道戰場上的兇險。我是說靠一幫子私兵去與秦軍正規軍對抗,是不是有些輕率了!”
劉牢之道:“大族的私兵,自然不能成為作戰的主力。與秦軍交戰,還是要靠我們手上的這些正規軍。咱們新編練的這三四千人,都是原來的豫州士兵,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嘗到勝利的滋味了。若沒有一場大勝來鼓舞他們,光憑訓練是成不了精銳之師的。”
何靖等人聽了,不由得一呆,都覺得劉牢之此舉太過狠辣。僅僅為了練兵,竟然就把這些士兵往戰場上趕。
“咱們真的有必要這么冒險出擊嗎?”胡璉還是不甘心,“憑潼關和孟津防線,好好防守不好嗎?”
劉牢之道:“河與長江是不同的。長江水不結冰,但是再過三個月,大河就要冰封了。那個時候,整條大河便將成為坦途,秦軍可以從河內、河東任意一個地方派兵過來。想要處處設防,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去年的時候,秦軍攻潼關,便派小股敵人從河東越河偷襲,被我們的守軍奮力抵擋住了。今年秦國明顯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所以,他們的攻擊將會是空前猛烈的。”
胡璉拍了拍腦袋,他忘記這茬了。司州軍軍力不足,難以在整條河上處處布防。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趁其不意,主動出擊。在敵人的地盤里作戰,也不會對司州的百姓造成損害。”胡璉道。
見眾人不再有異議,劉牢之便道:“這次出擊,各地的郡兵要好好地守好本郡。一則防本地的豪族作亂,二則防晉國其他地方的軍隊進入。凡事以交涉為主,動刀兵為輔,力求維護好后方的穩定。”
劉成之、林飛等人聽了,不由得面面相覷。他們在劉家的部曲之中,都算是老將了,近年來大的戰事,哪一場也沒有拉下,現在這么大的軍事行動卻不用他們,讓他們怎能愿意?
“郎君,北豫州的郡兵,也都是潰兵整編而來,成軍之后都沒有上過戰場的。既然新編練的豫州兵都能上戰場,為什么不能帶著他們?”劉成之是家里的部曲子弟,和劉牢之說話沒什么顧忌,便在林飛等人的慫恿下,起身向劉牢之詢問。
“郡兵的首要責任便是維護本郡的安危。”劉牢之解釋道,“這一年里,你們在各郡四處活動,都已經對本郡的情形很熟悉了。這個時候把各郡的郡兵抽調走,誰能來補上這個空缺!”
劉成之低頭想了想,無奈地坐下了。淮北豪強的宗族勢力強大,官府籌建農莊的時候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若不是有郡兵在當地維持著,這些大族早就把新建的這些農莊搶得一點不剩了。這個時候調走郡兵,確實不合時宜。
這時候林飛站了起來,對劉牢之拱手道:“郎君,郡兵自然不宜輕動,不過新兵也要宿將來帶。幾位郎君的武藝自然是沒得說,不過戰陣的經驗不足,也是實實在在擺在那里的。不如從各地郡尉之中,擇一二人,統籌領兵,也免得出差錯。”
劉牢之還未回答,何靖先不樂意了:“林將軍這話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們這些沒有上過戰場的嗎?我們雖然沒有上過戰場,卻也不會表現的比誰差了!”何靖的父親何容,在這個圈子里的位份最低,所以他最怕被別人小瞧了,一聽到林飛說得不客氣,便跳出來指責。
高素、王荃等人聽在耳里,也覺得有些生氣,紛紛出聲指責開來。
“都吵吵什么!”劉牢之有些怒了,“不要以為自幼習武,又是訓練了這些時日,你們就是合格的軍官了。我這些郡尉,出身雖然不高,卻都是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既然你們看不上他們,我且問問,你們四個誰是有本事能單獨領這兩千兵馬的?”
高素、何靖等人見劉牢之發了脾氣,有些心虛。這些人雖然是將二代,卻沒有單獨領兵的經驗。王荃算是他們之中資歷老的了,卻也不過是帶著家里的私兵,隨同一起作戰而已。想要單獨領兵,這些人還是要有許多東西要學的。
劉牢之見他們畏縮的樣子,有些不忍,邊放緩了語氣,說道:“你們想要單獨領兵,日后的機會多得是,何必急在這一時!等你們這次打出彩來,各自回到駐地,還怕沒有機會作戰嗎?我們在這百戰之地,首先要做的,就是要保存自己的實力。每一個士卒的生命都很寶貴,我會選擇能把士兵保護好的人領兵!所以,在司州軍府中,請收起你們的驕傲,用戰績說話,用功勞說話,不要好高騖遠!”
眾人聽了劉牢之的話,都知道這次自己是無法單獨領兵了。雖然心里有些失望,卻也只得接受了。
劉牢之之所以對這些“將二代”們這么說,主要是林飛的態度。林飛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絕不僅僅代表了他個人的看法。在劉家的部曲之中,可沒有空降軍官一說,每個人都是從基層的小兵一步步成長起來的。這些“將二代”們剛從軍就被委以“幢主”的重任,這些百戰老將們怎么可能心里服氣?
劉牢之又對林飛道:“你們也不要以為上過戰場,多殺了幾個人就可以小看天下英雄了。常言道:莫欺少年窮!這些郎君都是自幼習武,有地還隨我訓練過侍從,假以時日,他們必然是坐鎮一方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