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酒聽了,臉上不免露出畏難之色。
這兩年宋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在淮北站穩腳跟。期間他與人爭斗,不但花費了很多錢財,也折損了不少人手。更不用說還要跟那些投靠燕國的大族們斗智斗勇,費了自己不少的心力。沒成想剛剛收復了淮北,劉牢之就把目光放到了河北那里。
與淮北的立足未穩不一樣,河北可是燕國的大本營,慕容氏在那里經營多年了。那里的百姓不管是胡是漢,都不認同晉國。那里的大族在燕國朝堂上很有話語權,他們對付起人來,可不會像鮮卑人一樣粗獷。宋酒想要在那里站穩腳跟,可著實不容易。
“怎么,你這是…怕了?”劉牢之問道。
“我…”宋酒紅著臉,吞吞吐吐地道,“不瞞郎君,在燕國打探消息,只怕要比在淮北難多了!”
劉牢之笑道:“也沒什么難的。這兩年你在淮北做得就很好啊!有的人塞錢,有的人送金銀寶貝,有的人送女人…還有的人不肯上道,直接用刀劍。嘿嘿,只要肯下心思,沒有什么人是拿不下的!”
宋酒尷尬地笑笑,要說這種暗地里的勾當,兇險之中,也透著一股子刺激,讓人欲罷不能。只是要到一個敵對勢力太強的地方,他委實是有些擔心。這兩年冀州他并不是沒有去過,也在那里鋪設了幾條消息渠道,但是他能接觸到的人物,并沒有能進入燕國朝堂的。
劉牢之接著道:“自從慕容恪去世以后,燕國的實力已經大不如前了,否則桓溫也不敢大舉北伐。倒不是說燕軍的將士都變弱了,而是自燕主慕容暐、太傅慕容評以下,燕國的貴族們耽于享樂,在朝堂上排斥異己,把朝政弄得是烏煙瘴氣。這次吳王慕容垂帶領燕軍與桓溫大戰,最后重創晉軍,可以說是為燕國立下了大功。但是燕軍上下,都沒有得到應有的獎賞,慕容評等人反而謀劃著要誅殺吳王慕容垂,以至于慕容垂叛逃到了秦國。燕國如此殘害忠士,讓那些正直的人不敢在朝堂上發聲。可以說,如今的燕國,已經沒有了當初銳意進取的樣子,剩下的只是一具殘破的架子而已。”
宋酒一邊聽著,一邊點頭。這些事他也都聽說過,懼怕也不過是因為他心里有陰影而已。他接口道:“郎君說的是,燕國如今已經確實大不如前了。”
劉牢之笑道:“你去冀州以后,遇事也不需要親自出面。你在淮北這么多年,手底下不會無人可用吧?”
宋酒笑道:“郎君說笑了。這些年在淮北,手底下還真是網羅了不少奇人。這些人戰場沖陣、朝堂立事或許不行,搞些偷雞摸狗、雞鳴狗盜的事還是挺在行的。”
劉牢之道:“只有用不對的人,沒有沒用的人!雞鳴狗盜的事能做好了,也是人才!咱們的北方船隊現在經常往返百濟、高句麗和燕國之間,手里面不缺寶貝,想要拉攏些人做事,委實不難,尤其是燕國太傅慕容評,他就是天下第一貪財之人。他身邊聚攏的那些人,也都是一樣的貨色!不要怕花錢,只要能拿下了他們,你們在燕國大可以橫著走!”
宋酒暗自腹誹:“烏鴉落在豬身上,自己黑說別人黑!論斂財的本事,天下間誰又能及得上你?你自己每年賺得金山銀山一樣,卻笑話慕容評等人貪財!”
“郎君說的是,是小的沒見識,瞎擔心了!”宋酒慚愧地道。
劉牢之道:“你所說的也不無道理。在敵國之內行走,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所以掩飾自己的行跡,使用代理人這些做法,依舊得堅持。”
宋酒連連稱是。
“這些年,你在淮北經營出不少的關系。現在咱們在這里當家,你不妨讓這些人家跟當地的官府接洽。為我們劉家出過力的人,我們是不會忘記他們的!”劉牢之道。
宋酒大喜,對劉牢之連連感謝。這些日子,他拉攏的那些人家,無不千方百計地想要通過他向劉家兄弟表忠心。他正苦于不知道如何向劉牢之開口呢,劉牢之就主動提及了。
“郎君體貼下情,小的不勝感激!”
話剛一出口,宋酒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劉牢之賞罰分明是不假,但是也并算不上是多大方的一個人。他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問題來,是想要把自己在淮北的影響消除掉?正驚疑不定間,宋酒只聽到劉牢之道:“這是我們該做的。從今以后,淮北建設的那些據點,將改造成為一品匯的商鋪,從事正常的貨殖事務。”
宋酒只聽得嘴里發苦,苦心經營的商業情報網,就這樣被劉牢之一句話收走了。
劉牢之看到宋酒糾結的樣子,笑道:“宋酒,你是不是不舍得淮北的基業?若是真不舍得,不妨留下來專門負責淮北的商事!”
宋酒搖了搖頭。做一個商事掌柜的,哪里比得上自己這個“密諜”統領位高權重。他嘆了口氣,說道:“多謝郎君好意,小的還是覺得到河北經營更加自在些!”
劉牢之笑道:“這才是明白人呢!淮北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虧待出力做事的人,這些產業就交給宋相來接手如何?”
宋酒心中一震,感激地道:“多謝郎君體諒,只是…這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啊!”
“有什么不合規矩的!”劉牢之不屑地道,“我選宋相,不只是因為你們關系近,還因為在懸瓠之戰的時候,宋相為組建汝南抗燕聯軍,出過不少力,立下了不小的功勞。所以他來掌淮北的商事,誰也沒有話說!”
宋酒聽了,心下感激,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明天我就要南下了,壽春今日不太平,我要回去看看。當年你在壽春城里面有哪些布置,現在跟我好好說道說道。”劉牢之這才說出最主要的目的。
宋酒放下了心事,開始把壽春的布置一一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