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取?”眾人像是沒聽明白,重復道。
袁真看著這個老為他闖禍的兒子,看他正滿臉興奮,像是有什么陰謀要得逞似的。他不忍隨意否決他,問道:“你且說說,怎么個智取法?”
袁愛之拱手道:“父親,現在豫州的變故,各處的軍將并不知情。似胡彬這等隔得遠的,也就罷了。像王俠、劉建、高衡以及朱憲兄弟等人,都駐扎的不遠,我們不妨以公事的名義,把他們聚集在壽春,要他們立誓跟隨我們反抗桓氏的殘暴。如若他們不從,正可以當場拿下,我們自己收編了他們的部曲。如此一來,我們增強了自己的力量,減少了豫州內部的敵人,可謂一舉兩得!”
“好!”袁雙之和袁泓都出聲贊道,唯獨袁瑾默不作聲。
袁真看著袁瑾,問道:“你怎么看?”
袁瑾道:“現在對劉建他們動手,那就是與劉義之撕破臉了。司州的兵馬不少,又多騎兵,若非不得已,我們還是要避免與其正面為敵!再者,劉建這些人,說是豫州屬下,其實自成一體,從來托病不出,不參與豫州的事務。我們邀請他們到壽春,他們可未必會來。”
袁真想了想,嘆了口氣。自己這個長子,謹慎有余,冒險不足。如此性格,用來守業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在這亂世之中掙扎求存,實在非其所長。
“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能放任他們不管。這些人若是為桓溫所用,隨時會在我們的腰肋上扎上一刀。讓他們到壽春,他們或許不肯來。若是我們換個地方呢,比方說劉家開醫館和學校的那個小鎮?…即便他們還是不肯來,我們何如主動派人去呢?”袁真看著袁瑾,緩緩地說出這么一番話。可以看出來,即便是說出這么一番話,也像是費了袁真很多力氣一般。
袁瑾慚愧地道:“是兒子思慮不周!我們力弱,正該冒險一搏才有一線希望!”
袁真擺了擺手,安慰道:“這種事,本沒有對錯的。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不是真能成,還需要有得力之人去辦才行!”
眾人聽了,都是一陣默然。軍府之中,敢拼命作戰的人或許不缺,但是想要奪取別人的軍權,那需要有勇有謀的人才行。但是真正有勇有謀的人,可未必愿意把自己和袁家綁在一塊兒。桓溫彈劾的消息一出,軍府之中就有幾個參軍和書佐離開了幕府。參軍職位不高,對大多數人來說,只不過是一份糊口的差事而已,犯不著把命搭上。
就在袁真感覺失落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父親,現在形勢危急,正是需要袁家子弟出死力的時候。兒子責無旁貸,愿意去收服不順從的軍將。”
袁愛之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與自己關系最好的哥哥袁雙之挺身而出了。于是他也連忙拱手對袁真道:“父親,二兄說得對,兒子也愿意為袁家出力!”
袁真欣慰地道:“好,好!有你們兄弟齊心協力,何愁大事不成!”
主動出擊,總比被困在壽春城里面強。壽春城里還有數萬軍民,里面存儲的糧食可無法支撐很久,所以袁真還需要派人守住周圍的幾個縣,已解決大軍的糧草。淮南這些年少經戰事,大戶人家或多或少地都有了存量。派人出去,或征、或買、或搶,總要籌措出來足夠的糧食才行。幾個人商量了一會兒,漸漸理出了一個頭緒。
“父親,劉氏莊園,我們該如何處置才好?”袁愛之舊話重提。
袁真為難了。
劉氏莊園在壽春是一個龐然大物,它每年出產驚人,要說袁真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越是關注,袁真對它越是忌憚。劉氏莊園外面的道路被一道道的水渠間隔開來,中間的橋梁都是木板,隨時都可以撤掉。水渠的南岸是一堵堵的矮墻,劉氏莊園里面的人可以依托這些矮墻與入侵者周旋。劉家有強大的船隊,可以隨時從這些河道里殺出來,想要短時間內堂堂正正地攻克劉氏莊園根本就沒有辦法。一旦形成僵持的局面,劉家在安豐和淮北的軍隊就能增援過來,那時候劉家勢必不會善罷甘休。想想當日劉牢之率軍與慕容德部作戰的情景,袁真就有些不寒而栗。
“劉氏莊園防衛森嚴,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去碰他們!”袁真無奈地道。
“是!”袁愛之無奈地應了下來。
想當年袁真就任豫州刺史的時候,劉建不過是豫州的一個軍將。袁真可以輕易地把劉建撇到一邊,收其兵權。短短幾年的時間,劉建似乎什么都沒干,結果就成了和袁真能夠分庭抗禮的人物。而司州的劉義之,這些年連敗燕國和秦國,現在不但占據了司州三郡,而且占據了淮北大片地方,手下兵馬數萬之眾,實力已經比自己強多了。
“若吳處靖能把劉義之爭取過來就好了。有司州數萬兵馬做后盾,我們就有了輾轉騰挪的空間。想要對司州動手,桓溫也要掂量掂量。”袁真喟嘆道。
袁瑾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服氣地問道:“父親,這劉家真有那么強的實力?竟然能讓桓溫忌憚?”
袁真嘆道:“有些事,沒有見過,是沒有人肯相信的。這些年,劉義之在洛陽可不是一帆風順,他的部隊,是在血與火之中錘煉出來的。而且呀,他軍中的士卒,都是青壯,沒有一個老弱在其中。與慕容德部作戰的時候,豫州軍本來是戰敗了的。還是劉牢之及時出現,挽救了整個敗局。那一仗,劉牢之出動了七千騎兵!”
“七千騎兵?”袁瑾等人大驚。江南缺馬,便是大司馬桓溫,也組織不出七千騎兵來。劉義之能輕松地出動七千騎兵作戰,難怪袁真說桓溫也會忌憚司州軍。
想到這里,袁愛之開始后悔了起來。若非當初自己一時沖動,在歷陽難為劉牢之,這時候,劉家未必會與袁家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