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信使來到劉牢之的面前,遞給他一個竹筒。看竹筒上的編碼,這信件是駐守汝陰的林飛發送過來的。驗看火漆無誤之后,劉牢之取出了信件,仔細來看。
信很短,只說了一件事,豫州功曹吳坦之率隨從十四人,準備前往司州,面見劉義之。現在吳坦之一行人被林飛阻滯在汝陰。林飛是想問問劉牢之,該如何處理此事。
袁真此時派信使前來,無非是想要拉攏劉義之,一起對抗桓溫。以袁真的實力,對抗桓溫就是以卵擊石,根本就沒有半分勝算,所以劉牢之當然不會去跟他結盟。不過人家要找的是劉義之,他的部將直接攔截下來,劉義之知道了未必會高興。何況讓袁真抱著一絲希望,總好過他現在狗急跳墻,帥兵去攻打劉氏莊園。
劉牢之計議已定,便與范尉告辭,騎馬到金墉城里去面見劉義之。
劉義之這些日子也很忙。秦國這半年因為要摻和燕國和晉國的戰事,所以沒有在潼關發動戰事。劉義之難得清閑下來,便開始著手組建司州官府,以及招募親兵隊。司州治下的百姓來源復雜,不但有弘農、河南、河東、河內和滎陽這些司州故地的百姓,還有劉義之從關中搬遷來的人口,以及歷次作戰抓獲的俘虜。劉義之本來想要效仿朝廷,設立僑置郡縣來管理這些百姓,不過劉牢之表示了反對。
“設立僑置郡縣,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朝廷采用‘九品中正制’取士,這些百姓宥于家族門第,不愿意加入別的郡縣。如今司州采用‘考試’的方式取士,州里不再設立大中正,原來的門第已經沒有什么用處。在同一個郡內,采取不同的政令,會在百姓之間引起矛盾,鬧出許多是非來。讓百姓直接落戶在當地的官府中,也可以減少不少官員,讓百姓們負擔輕些。所以,小弟認為,司州不必再設立僑置的郡縣。”
劉義之覺得劉牢之說得有道理,所以這位以河內太守起家的將軍,大手一揮,直接將河內郡省除,在司州三郡中實行“土斷”。至于官員的設置,劉義之依然采取能省則省的做法。州府本來可以設置別駕和治中,作為刺史的佐貳,劉義之統統舍去,直接以各位參軍為諸曹從事分管州里的政務。
本來劉義之兼任滎陽太守,河南郡太守是沈勁,三郡之中尚缺弘農郡太守。因劉義之、沈勁各有軍務,并不專注地方政事,所以劉義之干脆仿效各縣,不設太守,以郡長史總理其事。
劉義之招募親兵,自然不會全部去找一些新兵蛋子,而是從現有的部隊中選拔。一千五百人的隊伍,從現有的作戰部隊中選拔一千二百名,從縣兵中招二百名,剩下的一百個名額,才留給各地的豪族子弟。自從劉牢之放出風去,想要參與采礦的人家,必須有子弟在司州官府或者是軍中效力,劉義之的親兵隊就成了司州大族子弟的香餑餑,人人搶破了頭地想要加入。
劉義之來的時候,劉牢之正在接待關中大族的代表。
關中的這些百姓雖然是被晉軍“劫掠”而來,但是劉義之并沒有虐待他們,而是把他們妥善的安置在弘農和河南兩地的縣里。如果這些百姓的家中有子弟參與秦軍,并被俘虜,劉義之也會把這些俘虜全部放回去,讓他們與家人團聚。雖然關中這些大族丟掉了自己在關中的產業,但是劉義之會按照人口多少給他們分配土地,這些人家的生活也慢慢地安穩了下來。
這次采礦的事,這些人家是肯定參與不了的。于是這些人家便聯合起來,來找劉義之請愿。這些關中百姓被征發到司州之后,司州軍府并沒有從他們這些人家里選拔士兵,也沒有趕上司州組織的“考試”,所以這也確實不能說他們不肯為官府效力。
這種事哪里說得清對錯?劉義之只好好生安撫他們,然后把司州官府準備在明年春舉行第二次考試,以及劉義之自己正在招募親兵的事說了。聽說自己這些人有機會參與司州事務,眾人放下了心事,開始和劉義之有說有笑起來。
送走了這些關中的大族們,劉義之對劉牢之道:“阿全多次說,即便是擄掠來的百姓,也不可苛待。這些關中大族,雖然被人搶光了財產,又被全家遷徙到司州來。現在居然也想通過考試和應募親兵,來加入司州官府。”
劉牢之笑道:“這些人家,哪里稱得上大族?充其量不過是些地方豪族罷了!如今他們丟了大部分田產,想要迅速崛起,自然只能依托司州官府。這些人對把他們家產搶光的弘農、河東大族有仇怨,只要大兄梳理好了,就是大兄的一大助力!”
劉義之點頭稱是。他在司州主政多年,制衡的手段已經運用得嫻熟無比了。
“阿全說得對!想把所有的人都擰在一起,毫無芥蒂,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他們能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在司州轄下做事,也就是了!這些大族之間有些矛盾,對我們不是什么壞事!”
劉牢之點頭稱是,又跟劉義之提起黃家和范尉找自己請托之事。
劉義之沉吟道:“范尉這些年主管司州的后勤輜重,鞍前馬后地出力不少。范家想要參與采礦,也不是什么過分的事!至于黃家嘛…”劉義之一陣猶豫,說道,“弘農郡的事,多虧黃家出頭。阿全,你看是不是讓他們多占些份額?”
劉牢之搖了搖頭:“大兄,這事萬萬不可!采礦是個特殊的行業,因為采礦不但需要很多人手,而且還需要護礦隊!這些人可以隨時組織起來成為軍隊,是官府治下的不穩定因素。所以,一定不能讓一家獨占!黃家現在自然是擁護大兄的,可是大兄也不要忘了,當初他們一樣支持苻廋。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忠心上,殊為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