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兩百三十八名軍官,圍著劉牢之團團坐定。劉牢之率軍擊退慕容垂部,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這些軍官們,還真不敢小看他。
劉牢之倒也沒有跟他們高談闊論,只是聊了聊這些天訓練中遇到的問題。
“我算是聽明白了,大家都覺得這些日子訓練得太過艱苦。你們覺得,以前的時候,不參加這么高強度的訓練,也可以在戰場上取勝,是不是?”劉牢之聽了眾人的話,總結道。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眾人異口同聲地道。
“那你們取勝了嗎?”劉牢之臉色一變,不屑地問道。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什么剛才還和藹可親的劉牢之,為什么會突然有此一問。
“你們取勝了嗎?”劉牢之大聲重復了一遍。
整個校場上鴉雀無聲,眾人都低下了頭,再也沒有人敢做聲。
“雍丘戰場上,北伐軍五萬人,被慕容垂八千騎兵追得滿地亂跑。那天收拾戰場上的尸體,晉軍陣亡一萬九千五百六十七人。這其中有超過一萬名士卒,是背后中刀死的。也就是說,他們是在逃跑的路上,被燕軍騎兵斬殺的!”
“五萬多人,被八千人打得抱頭鼠竄!你們竟然還有臉在這里講,以前如何如何?”劉牢之的話,像是一把重錘,敲打在眾人的心上。有人想起當日的險境,兀自后怕不已。
“參軍,這也不能怪我們啊。那時候,主將和他們的親兵全都跑光了。我們這些人便是心有不甘,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啊!”人群中有人說話了。
劉牢之看時,見是一個身材魁梧的黑面漢子,三十來歲年紀,卻已是滿臉滄桑色。
“你叫什么名字?大戰的時候,擔當什么任務?”劉牢之問道。
那漢子拱手道:“小的叫薛進,乃是青州人士,現居廣陵。大戰的時候,小的和伙伴們在第二道防線防守。結果本部的將軍眼見得江州刺史已經撤走,咒罵了一聲,領著部曲先自走了。兄弟們看見了,再無戰心,便一哄而散了。”
劉牢之搖了搖頭,不客氣地道:“這可真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在戰場上臨陣脫逃,把后背讓給敵人,那可不是伸長了脖子等著挨砍嗎?”說到這里,劉牢之提高了聲音,大聲道:“即便是你們不想白白送死,也不能一哄而散。脫離陣列,獨自面對騎兵,就是死路一條。你們能活著到這里來受訓,不是因為你們命大,而是因為我們及時出手了!”
薛進雖然覺得劉牢之的話有些尖刻,但是回想起當日的情景,若沒有司州軍的介入,自己這些人確實難以逃脫燕軍的追殺。所以他默不作聲,只要聽劉牢之接下來怎么說。
“作為軍人,接受了主將的命令不執行,你們的軍主就是犯了死罪!不能因為主將撤離,你們就撒丫子跑路。”劉牢之不客氣地道 ,“你們以為是在為主將作戰?不是!你們是在為了自己活命而戰!因為你們沒有馬,靠著兩條腿,怎么也跑不過你們的主將!”
薛進默然。
劉牢之講得這個道理自然是誰都懂的。但是真到了戰場上,到了局勢無法逆轉的時候,眼看著敵人舉著刀沖過來的時候,誰不想早一步逃走。逃命逃命,不只是跟敵人賽跑,也是跟身邊的戰友賽跑啊!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而你們,違抗軍令卻還在振振有詞!”劉牢之冷聲道,“沒有人是想死的,但是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著!”
薛進等人都不以為然,但是環顧四周,卻發現曲襲等人都在暗暗點頭,不由得駭異起來。
劉牢之解釋道:“戰場上,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最好的辦法,就是沖上去,殺死敵人,而不是轉身逃跑。雍丘戰場上一萬多名亡魂告訴我們,把后背留給敵人,是最愚蠢的決定。”
“我們司州軍中有句話,叫做‘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這些看著艱苦的訓練,就是為了讓士兵們掌握殺人的技巧。只有人人能夠嫻熟的運用戰陣之計,我們才可以在戰場上集中精力,心無旁騖地對付我們眼前的敵人!”
看著眾人不以為意的神情,劉牢之也知道要想讓這些人接受司州軍的理念沒那么容易。他直接發問道:“滎陽和陳留的戰事之中,我們先后一萬兵馬,進行了四次大會戰。石門之戰,我們滅掉慕容德三千騎兵;浚儀之戰我們擊潰了慕容德部一萬兩千兵馬;外黃之戰,我們全殲了慕容德部;雍丘之戰,我們趕走了慕容垂部。你們且猜猜,我們進行了這么多的戰事,最后陣亡了多少人?”
常言道,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劉牢之話音剛落,就有人出聲了:“劉參軍如此自信,想來傷亡人數一定會很低了。莫非不足三千?”
劉牢之尋聲望去,見是一個白凈面皮的漢子。還未發話,那人已經開口道:“稟參軍,小的叫藺珣,乃是江州兵戶子。”
劉牢之笑道:“你低估我們司州軍了。我們一共陣亡三百六十八人,重傷二十七人,輕傷五百七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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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你們能在司州帶兵,對這樣的戰損就會習以為常了。我們有一流的武器和一流的鎧甲,配上一流的訓練,這才有了如此少的戰損。”對他人的質疑,劉牢之渾不在意。
眾人聽了,都興奮起來。這些人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是當兵的命。既然如此,當然要留在裝備和訓練更好的地方,因為這樣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