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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又見謝安

  次日,劉牢之一早來到太守府,足足等了一個時辰,謝安才開始召見。倒也不是謝安有多忙,而是謝安性緩,每日光打扮就要花費不少時間。

  劉牢之拜見謝安,行以門生之禮,并送上自己的禮物:一整套紫砂壺茶具和今年的新茶。

  自升平三年劉牢之第一次在壽春見謝安,到現在已經十年了。劉牢之見謝安與十年前相比,幾乎沒有什么變化,只是胡子有些花白而已,不僅暗贊此人的養生功夫。

  自從劉牢之制茶以來,每年的新茶,都少不了給謝安一份。劉家制作的茶,色澤透亮,清香醇厚,回味無窮,而且沖泡起來也簡單,比起直接用茶壺煮出來的茶別有一番滋味。謝安這兩年也漸漸地喜歡上了這種茶,在朋友聚會的時候也經常會用這種茶。

  謝安手里捧著紫砂壺仔細地欣賞著。這是一個竹節樣式的壺,壺身上還畫著幾根竹子,題著“竹海”的字樣,壺底還印有“蔣原勘”的篆字字樣。謝安見劉牢之對自己執禮甚恭,送的禮物也合心意,很是高興:“道堅有心了。現在蔣原勘大師制作的這種紫砂茶壺,制作精良,造型優美,有價無市,甚是珍貴!”

  蔣原勘出身義興蔣家,在蔣家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過此人在繪畫,雕塑上有一定的造詣,被劉衡請為一品匯的供奉,如今乃是一品匯首屈一指的制壺師傅。

  劉牢之笑道:“蔣師傅的脾性有些怪,制壺全憑心意!有時候幾天就能制一把壺,有時候數月不見動靜,說是缺乏靈感,那是強求不得的!可以說,蔣師傅的每一把壺,都凝就他的無數心血,非雅士不能匹配。”

  一品匯的師傅制紫砂壺,絕不做同一類型的壺。但是像蔣原勘一樣,對每一把壺都當成藝術品來做的,也很少見。蔣原勘的紫砂壺,存量極少,在一品匯的店鋪里根本就買不到,所以謝安才說“有價無市”。

  義興郡原名陽羨縣,因周玘及鄉人“三興義兵”、奠定東晉江東根基,周氏家族盛極一時,“陽羨縣”這個古老地名也因此更改為“義興郡”。義興郡有蔣氏、許氏、周氏等大族,劉牢之想要在那里立足,并不容易。好在劉牢之并沒有想要在義興郡圈占大量的土地的打算,他只是想要一小塊地方取土,制作陶瓷器具而已。

  義興當地的百姓很早便開始使用當地的紫砂土制作青瓷。不過劉家的紫砂壺走的是高端路線,統共不過十幾個制壺的師傅,每年制作出來的茶壺也不過二三百把而已。劉家的制陶作坊對義興本地的制陶業并沒有沖擊,反而因為劉家進行海外貿易,正好需要很多不同檔次的陶瓷器,因此劉家每年從當地采買的量都不小,也算是活躍了當地的經濟。

  謝安笑道:“義興有好土,唯有道堅能用之。”

  劉牢之笑道:“謝公過獎,小子也只是順勢而為罷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謝安問起劉牢之的來意。

  劉牢之道:“日前小子收到從兄道忠的來信,說是自正月開始,秦國集結五萬兵馬,日夜攻打潼關,他麾下的兵馬死傷慘重,正想向朝廷求援。”

  劉義之介入秦國內亂,一開始并沒有向朝廷稟報。等朝廷收到消息的時候,劉義之已經接管了弘農,和秦軍打得轟轟烈烈了。按照朝廷諸公的意思,秦國內亂,劉義之不應該摻和,而應該死守洛陽。不過劉義之都督司州軍事,這弘農郡正是司州的傳統范圍,朝廷也不能認定其越權。何況苻廋以弘農、上洛兩郡投靠晉國,朝廷也沒有棄之不顧的道理。等到去年臘月的時候,秦國平定了其余三公的叛亂,唯獨對占了潼關的苻廋部無可奈何,晉國也就捏著鼻子默認了劉義之收復弘農郡的事實。

  謝安皺眉道:“大司馬正在舉兵北伐,豫州軍府也在征召之列,恐怕朝廷沒辦法向弘農郡派出援兵。”

  劉牢之沉聲道:“朝廷若真有意救援,即便不能派兵到弘農,也可以從派兵攻擊武關,緩解潼關方向的壓力!現在司州的軍隊傷亡慘重,糧草輜重緊缺,恐怕難以守住潼關。潼關若失,秦國傾國之兵東進,只怕洛陽也難保!”

  謝安苦笑道:“攻擊武關,需要調動荊州的兵馬,那可就不是朝廷一紙詔令就能辦的事。這兩年荊州也頗遭遇兵事,何況荊州、江州的主力兵馬已經被抽調去北伐,這個時候,桓氏一定會求穩的。”他的言下之意,相對于北伐的大局,洛陽是否能守住,對桓氏來說,實在是無足輕重。

  劉牢之有些無語。他想了一會兒,無奈地道:“那就只能靠我們自救了。只是我父親剛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出兵北伐,現在卻要出兵北上救援洛陽,難免會讓人說閑話,甚至遭人彈劾。那時候…哎!”

  謝安心下冷笑,這劉牢之的真實意圖終于是表露出來了。先莫說這劉義之求援的事是真是假,單說劉建等人出兵北上,誰又能保證,他們的攻擊方向會是在哪里?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誰都不可能實現定好所有的方略。

  “大司馬北伐,兵鋒直指鄴城,那里離滎陽已經不遠。征虜將軍若動兵北上,難免卷入北伐的戰事之中。那時候是福是禍,可就說不準了。何況如道堅所說,此舉容易遭人垢病,實在是得不償失!”

  劉牢之煩惱地道:“當年是小子攛掇從兄到洛陽戍邊的。現在他遇到難處,朝廷上下都不愿伸出援手,小子卻不能袖手旁觀。既然家父不能出兵,莫如便由小子帶家里的部曲,運送一批輜重北上洛陽。”

  謝安心下為難,但是他總不能讓人家自己對家人不聞不問吧?他沉吟半晌,說道:“只要劉道忠派人向朝廷求援,征虜將軍就可以上書朝廷,以子弟領兵北上救援。朝廷無力救援洛陽,便不能不答應劉老將軍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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