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寧三年二月中,慕容評親自率五千兵馬守許昌,命龍驤將軍李洪、鎮南將軍慕容塵率領兩萬燕軍南下,直撲汝南。燕軍一路南下,并未遇到多少抵抗,一直到汝南郡治懸瓠城。
懸瓠城,本漢上蔡縣地,即后世的汝南縣城。汝水流經此地時,屈曲形若垂瓠,故取名懸瓠。懸瓠城扼控汝水,乃是南北對峙時的兵家必爭之地。燕軍奪得此地之后,就可以沿汝水一路南下,入淮水而下壽春,經略淮南,窺視江南。
此時汝南內史朱斌和梁國內史朱憲正率領著五千兵馬守在此地。聞聽燕國大軍逼近,朱斌沒有四處分兵把守,而是把所有兵力集中到了這處要害之地。
去年冬,許昌失守,朱斌就知道今春的這一場戰事無法避免,所以他早早的做了準備。一方面他四處求援,希望能得到增援;另一方面也積極地加固城防,制造守城的器械,希望能阻敵于城下。不過,到目前為止,只有大哥朱憲帶著兩千兵馬前來增援,其余地方基本上沒什么回應,還是三弟朱綽,親自押運來了一船從彭城劉家借來的糧草輜重。
“求人不如求己啊,還是自家兄弟靠得住!”
兄弟兩人倒也沒有怨天尤人,而是積極的備戰起來。
于是等李洪跋涉了七天,率兵到達懸瓠的時候,朱氏兄弟已經嚴陣以待了。李洪見到晉軍守衛森嚴,很有章法,知道此城并不容易攻下。于是他一面安排軍中工匠制作云梯、沖車等攻城的器械,一面派人到城內向朱氏兄弟勸降。朱氏一族久在晉國為官,家眷又俱在壽春,豈能向燕國投降?他們連城門都沒有開,隔著護城河就把燕軍的使者罵走了。
勸降無望,三日后,李洪便率領大軍攻城。懸瓠城東、南、北三面皆為汝水所圍,軍隊排布不開,燕軍便選擇主攻西門,其余三個方向佯攻,以牽制守軍兵力。他們一邊隔著護城河與守軍對射,一面派人以木車裝載土石填入到護城河中。燕軍人數多,李洪多派弓箭手向城墻上撒射,以至于城墻上的守軍隨手就能撿拾到燕軍射進來的箭加以反擊。
由于燕國朝廷之中吸納了大量的漢人為官,官制也與晉國無異,所以很多北方的漢人并不不以燕國為胡虜政權,燕軍之中的匠作,也有很多的漢人。此次攻城,燕軍就展示出了非同一般的匠作能力。不但使用木車運送沙石,而且這木車還具有“翻斗”的功能,士兵躲在高高的車廂后面把車斗里面的土石直接倒入護城河中,避免了直接暴漏在晉軍的箭雨之中,這才使得燕軍填濠的速度大大加快。
如此過了半個月,燕軍付出了無數犧牲,終于把西城外的護城河填平了。
護城河填平,燕軍終于有機會與晉軍面對面的交鋒了。兩千多名燕軍推著木幔、云梯和撞城車等攻城器械沖了過來,晉軍則用飛石、床弩和弓箭來回擊。
飛石就是投石機,用巨木彈射石頭,破壞力很大,可惜沒什么準頭,需要很多人操控,裝載的速度也慢。晉軍城墻下操控著十幾臺投石機,不斷地攻擊著靠近城墻的燕軍。若人被飛石擊中,輕者肢體殘缺,身受重傷,重則化成肉泥,當場斃命;若器械被飛石擊中,往往也會被飛石砸得散落一地。想要躲開飛石,只能加速前進,離開飛石的射程范圍。
在損失了七八十名士兵之后,燕軍終于開始靠上城墻,架設起云梯來。先登勇士們冒著箭矢,嘴里咬著兵刃,迅速向城墻上攀爬起來。只是這些在梯子上的燕兵已經再無遮攔,被城上的晉軍用弩,滾木和石頭砸下來不少。有些受了輕傷的燕兵從地上爬起來繼續攻城,那些受傷較重的燕軍士兵頭破血流,再也不敢向上攀爬。但是燕軍軍令嚴明,沒有撤退的命令私自回去是要被砍頭的,所以這些人有的拿起刀槍開始挖掘城墻,有的則索性畏縮在墻角一動不動,等著撤退的命令。
也有幸運的燕兵能夠躲過晉軍的弓箭和擂石,攀爬到了墻頭上,但是無一例外,早就守候在這里的長槍手一個刺擊,便穿透了他的身體。隨著長槍兵拔出槍頭,那燕兵的鮮血噴射出來,如擂石一般慘叫著跌落了下去,有時還會把同伴帶落了下去。
城門前面,大隊的燕卒推車沖車,呼喊著號子,使勁地撞擊著城門,身后則是大批的弓箭手往城墻上不斷射箭,以掩護進攻的同袍。城墻上晉軍用弓箭和擂石收割著燕軍的性命,身后的大鍋里,熱氣騰騰地煮著金汁,每每一鍋金汁倒下去,城下的士卒就會鬼哭狼嚎地倒下一片,對城門的攻擊也就只能告一段落。
雙方各展神通,不斷地展示出自己強有力地殺人手段,都想要動搖對方的信心。
不過隨著燕兵不斷地沖擊城墻,越來越多的晉軍需要把頭探出城外,以射殺攀爬的燕兵,而等在城下的燕軍弓箭手,也趁機狙殺露出頭來的守城士卒。一時間,雙方的傷亡開始不斷地增多。不過晉軍到底是占據了地利,一個時辰之后,燕軍的進攻便出現了疲態。
城池不是一天能打下來的。眼見得燕軍后繼乏力,大營里開始鳴金撤兵。
正在進攻的燕軍聽到了,連忙下了云梯,撒丫子后撤,那些在城下磨洋工的燕軍傷兵,也跟隨著往回撤去。連遠處遙望的燕軍主帥慕容評也不明白,為什么看著進攻乏力的燕軍士卒,還能退回來這么多的人。
晉軍更不會關注。他們忙著收斂尸體,救治傷員,清理道路,撿拾戰斗時散落在地上的武器。城內的物資有限,這些細致的工作可以保證晉軍可以守得更久一些。燕軍的撤退只是暫時的,下一波的攻勢馬上就會到來,現在可不是松口氣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