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寧元年(公元363年)酷夏,蕪湖縣又興起了墾荒潮。小的土坡被迅速削平,掩埋到低洼的地方,是在不宜填埋的溝便被圍堵起來,蓄水作為水塘。把表面的雜草灌木鏟除之后,劉家墾荒隊的人扶著用三頭牛拉的深犁,深耕一遍,整個地塊便成為耕地了。
有了墾出來的荒田,劉家發放貸款便痛快多了,他們當場把錢票送到了地頭上去。不過這些貸款,大多數都是經由劉家的墾荒隊,又回到了劉家。并不是沒有人想著抱團取暖,幾家人合伙墾荒,奈何這效率實在是比不了啊。劉家的一個墾荒隊五十個人,卻配了二十頭牛,帶著大量的工具,五十畝平坦地塊,三天時間,不但能給你墾出來,還能給你種上稻子。即便是領地,也不過是多花半天功夫。
人家用的是什么工具?自己墾荒需要一镢頭,一镢頭地把地刨出來,還要不斷地往外扔雜草。劉家的墾荒隊只是鏟除了灌木叢,便開始用收割機割除雜草,然后用牛拉深犁翻地,最后直接用耙劃拉一邊,一塊平整的農田就出來了。早一天平整出來,就能早一天種上莊稼,再耽誤下去只能種蘆菔和蕎麥了。所以很多人家搶著雇傭劉家的墾荒隊,更有那頭腦靈活的人直接加入劉家墾荒隊,起早貪黑地墾起荒來。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劉家的墾荒隊便從八支便成了四十多支。
劉家的供銷社里有糞肥,乃是用牲畜家禽的糞、草木灰和魚骨粉經過發酵調配而成,價錢實惠,撒在農田里,馬上就能種莊稼。劉家的莊稼畝產高,這是遠近皆知的事,所以對劉家管事的提議,一眾百姓都沒有異議。反正這些東西都是從劉家貸款買的,種不出莊稼來,百姓們也便還不上貸款。
“前后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墾荒隊便墾出來四萬多畝地來,安置了八百多戶流民,這幾乎是多出了一個縣的人口來啊!郎君做什么事情,都是大手筆!”
縣衙里,翁龢拿著流民安置統計手冊,感慨地說道。
“你還夸他!現在蕪湖哪里有那么多的流民,還不是從鄰近縣里跑出來的佃客。咱們這么一搞,這些人不得恨得咱們牙癢癢!便算是蕪湖本地的大戶人家,這些日子也有找上門來訴苦的!”
劉和之搖了搖頭,不以為然的說道。
翁龢不屑地道:“管他們呢!真正的蔭戶是不會逃得。只有隱戶才會貪圖這里的土地,逃亡到這里來落戶。哼哼!這些大戶人家隱匿戶口,為朝廷律法所不容,敢找上門來正好處罰他!”
其實這些參與墾荒的人家來源復雜的很,有城里的破落戶,有江北南下的流民,有大戶人家隱匿的佃客,甚至還有小戶人家的次子…為了這五六十畝地,都在蕪湖落了籍。蕪湖這次分地條件相當寬泛,只要不是逃兵,不是逃奴,也不是罪囚,就可以分得田地。
劉和之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劉牢之身邊出來的人,腰桿子為何就那么硬,就敢抱著朝廷的律法說事。朝廷?朝廷真要能管得了,怎么還會有那么多的豪族封山護澤、隱匿戶口?對于各地的豪族,朝廷的律法不過是根雞毛而已。
就算是這次蕪湖墾荒,當地也有不少豪族出來阻止墾荒隊,說是侵占了他們的土地。翁龢也是固執,直接找到了勢力最大的熊家,當場要求他們拿出地契來。他們哪里有地契,不過是仗著勢力想要強占而已。于是,翁龢直接找了劉成之,調動了三百全副武裝的縣兵,二話不說,直接動手,熊家的部曲不過是些下地的佃客,哪里是這些上過戰場的老兵們的對手,一個個被追的滿山跑。等到控制住局勢,翁龢趁勢清查熊家的土地和人口,竟然查出有五十多戶隱戶,翁龢“拿著雞毛當令箭”,按照律法把這些隱戶全部編戶安置了起來,還狠狠地懲罰了熊家,這才震懾住了蕪湖的這些豪族,讓墾荒得以繼續進行下去。
劉和之嘆道:“咱們這里也算是京畿所在,這次墾荒的事很快便會傳到建康,還不知道會引來什么后果呢!哎,本來就有這么多人想要謀奪這蕪湖令一職,如此一來,不是正給了別人口實嗎!”
他背著手,在屋子里轉悠著,繼續說道:“這個阿全,是真能折騰,流民全部安置完了還不算完,還要繼續墾荒。你說我們劉家在蕪湖已經有那么多土地了,何苦再去墾荒!”
翁龢笑著說道:“哪個會嫌棄自己的土地多呢!我聽郎君說,他準備把幾個農莊里多余的人,送到新開墾出來的土地里去,要組建第五農莊!而且我聽張存說,這次墾荒要一直干到秋收呢。”
劉和之皺眉道:“照這么干下去,蕪湖的荒地,今年豈不是要開墾出十幾萬畝來?哪里有這么多人需要安置的!”
翁龢道:“郎君想要安置一些退役老兵。有想成家之后獲得土地的,便安排他們成為編戶齊民。想在劉家榮養的,劉家也會拿出一些土地來,派人幫著耕種,所有的收獲拿來供養這些退役的老兵!”
劉和之皺起了眉頭,不明白為什么要對這些退伍的老兵這么關照。朝中慣例,這些老兵是要在軍中服役一直到老死的,劉牢之這么干豈不是為自己找了個大負擔?
“再說了,這些剛剛安置下來的流民,不能讓他們閑著!他們不干活就沒有收入,就沒有辦法還劉家的貸款!過幾天,郎君還要安排人帶著他們蓋房子呢!”
“蓋房子?”劉和之驚訝地道,“這些人不是劉家的部曲佃客,是朝廷的編戶齊民,要他建什么房子!他人去了建康,還安排下這么多事!”
翁龢道:“沒有房子,這些百姓就不算安置了下來。東翁放心,郎君說了,這些房子可租可售,郎君不會讓人家白住的!”
兩人正說著,有縣兵跑來匯報:有臨縣的豪族帶著人手,要把咱們的安置戶抓起來,已經跟劉縣尉動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