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之也沒料到,小小的一個荒廢的縣城里面,竟然藏著這么多人,搜索了一半還不到,竟然已經抓了五十多個人。這些人大都是些老弱婦孺,并不堪驅使。也不知道這些人在這里,究竟靠什么過活。
“只怕是附近塢壁里不肯收留,這些人才流落到這里來。現在是夏季,野外不缺野菜和一些野物,倒是不難維持,到了冬天這些人就難了!”李原看著這群流民,一個個面黃肌瘦的,毫無生氣,也不禁起了惻隱之心。
劉義之點了點頭,對李原道:“這些人不堪驅使,等我跟李太守說說,就別充軍了。等咱們的船到了,讓他們吃些東西,愿意跟隨我們的,便帶到洛陽去。若是不愿跟隨我們,也只能由他們去了!”
李原看了看劉義之,本想勸阻,這樣的流民多得是,這要是一路收留,從壽春帶得這些糧食也不夠,不過看劉義之滿臉惻然,也就沒再說話。
這時候軍士來報,附近又一街區搜查完畢,抓到了十來個人,大都是些壯漢,沒有婦孺。
李原聽了,忙道:“郎君,這里一個小小的街區,竟然便藏著這么多壯漢,只怕不是什么好路數!”
劉義之點了點頭,這里大都是些老弱婦孺,突然一下子出來這么多壯漢,確實有蹊蹺,莫不是小股的匪賊?他對李原道:“把他們單獨綁在一起,綁結實了,好好審一審他們。再派人好好搜一搜這些房子,看看他們有沒有藏什么東西!”
劉義之忙應下來,自派人去辦理。
不多時,李原過來匯報:“這些人果然有問題,在這片街區里,竟然搜出了不少兵器,還有這個!”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個黃色的木牌,遞了過來。
劉義之接過那塊木牌,見上面彎彎曲曲的寫了不少字,卻又不是漢字,心知有異,對李原說道:“這是應該是鮮卑文字,這些人應該是鮮卑細作!”
“要不要好好審審他們?”李原請示道。
劉義之點了點頭,吩咐道:“審是一定要審的,不過這些人未必知道很多高層的事,著重問一下他們跟這里的什么人結觸過,有沒有想要在這郾縣鬧事的!”
李原應了,忙下去安排。
李福聽說劉義之拿到了燕國的細作,暗暗心驚,忙過來詢問詳情。劉義之跟他簡單說了下:“這么多條壯漢集中在一起,還攜帶著兵器,從他們的藏身之處,還搜出了一枚腰牌!可以確認是細作無疑!”
李福慚愧地道:“多虧了賢侄,我們這么多人駐扎在這里,竟然對此一無所知,真是慚愧啊!若是這些人真要搞什么小動作,后果不堪設想!”
劉義之寬慰道:“將軍率堂堂正正之軍,自然不怕宵小作亂,這么十幾個人,能有什么用處?只是老將軍需要時刻警醒,這四周的塢壁勢力,并不都是順民,需要防備他們與鮮卑人勾結!”
李福點了點頭嘆道:“后生可畏啊!你小小年紀,做事如此仔細,早晚必成大功!”
劉義之道:“將軍謬贊了。常言道,亡羊補牢,猶未晚也。這郾縣經我們搜索了一遍,必然還有些漏網之魚,我們不妨再清理一遍,免得留下后患!”
李福自無不可,派偏將軍李護率領三百人馬,和劉義之一起地毯式搜索郾縣,又抓了十幾個漏網之魚。至于那些細作,劉義之也沒審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來。便是他們之中有人說出與某塢壁勾結,李福也不可能根據幾個細作的話就攻打塢壁,惹得人人自危。所以只得移交李福,任他去處理了。
中午時分,劉洪帶著后續的船隊到達郾縣,李福見劉義之部下人數雖少,卻俱是精兵,透著一股彪悍之氣,不由得對他高看一眼。又見那一車車的箭矢、投槍和盔甲,準備的非常充分,也不禁有些眼紅,對劉義之旁敲側擊地說了不少,劉義之只做不懂,不予理會。李福見他如此,只好不再提這個。
“早聽說劉家制作的這大輪船跑起來極迅捷,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劉義之點了點頭,回道:“這輪船在內河逆水行駛,即便是滿載而行,一日也可行七八十里,實在是省下不少人手!”
與眼下的軍隊只做護送任務不同,劉義之的六百步卒,下船之后跟民夫一起從船上往下卸物資,裝滿所有馬車之后便攜帶輜重,由一隊騎兵護送,往襄城而去。
李福見了奇怪地問劉義之道:“你們這些人竟然不準備休息,就要繼續趕路?”
劉義之點了點頭:“我訓練的軍隊,戰時是不需要民夫的。只有道路險遠,軍隊自己無力承擔之時,才會征調民夫運輸一些輜重。”提高軍隊自帶輜重的能力有利于軍隊快速反應,是劉牢之提出來的新理念,劉義之建立新軍便是首次付諸實踐。
李福當然知道這樣做的好處,只不過他的軍隊已經無法實現這個,畢竟每天只能吃兩頓飯,伙食還是粗糠咸菜,再讓他們自己運輸輜重,士卒不鬧事才奇怪呢!
劉義之讓劉洪帶著隊伍繼續往襄城去,自己留下來等著李福調撥的民夫,同時也守護著船上的糧草。
至于從郾縣搜出來的那百余人,因為多是老弱,李福看不上眼,便同意了劉義之收留他們的提議。經過李原的勸阻,劉義之準備把他們送去壽春農莊。至于那些細作,被李福沒入營中,去做苦力去了。
如此又等了幾日,李福安排的民夫攜帶著馬車陸續趕來,開始轉運糧草,劉義之向李福辭行,護送糧草往襄城而去!
永嘉亂后,豫民南徙。建武元年(317年),晉國在春谷城(今安徽繁昌縣荻港鎮南蘇村)僑置襄城郡,與春谷縣同治,領僑置繁昌、定陶二縣。劉波依附桓氏,
襄城郡經過戰亂之后,戶口南遷,留在這里的人已經不多,單獨立郡有些雞肋。劉波其實也不是常駐這里,他只不過是隨桓豁出兵,暫時屯駐而已,劉義之來的時候,他已經收拾行裝準備走了!
“彭城劉義之,字道忠,見過族兄!”襄城縣里,劉義之來拜訪劉波,見他營中不過千余兵馬,知道他這些年怕是過得也不容易!劉魁這一系與自己血緣已經不算近了,如今有求于人,自然要擺個低姿態!
劉波連忙把他扶起來:“道忠好氣魄,除了道忠和沈世堅,這些年還沒有人愿意主動駐守洛陽呢!”
劉義之道:“我輩行軍武將,聞戰則喜,洛陽四戰之地,正是我輩施展手腳的地方!”
劉波搖了搖頭:“是征虜讓道忠到洛陽來得嗎?”
劉義之搖頭道:“非也!建議小弟前來的,卻是征虜的長子劉牢之,小字叫做阿全的!小弟也想殺敵報國,建功立業,便趁此機會到洛陽來了!”
劉波搖了搖頭:“這河南郡現在殘破非常,不多的人口都星散在各處塢壁之中,你看陳冠軍,在這里這么多年,糧草全靠從南邊轉運來,手里的人嗎,那是越戰越少,缺員卻難以補充,現在正是困難時候呢!我在這里守住這條通道,現在也已經接到了調令,很快就要走了!”
頓了頓,劉波接著道:“道忠先去洛陽,若是有什么難處,只管來信告訴我,我與征虜一起想辦法!”
劉義之見他還算熱情,忙跟他說了需要民夫之事。
劉波聽了,皺眉道:“道忠,這李穎川是什么意思?我這襄城太守治春谷,到這里哪里能隨意征調民夫!何況我這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了!”
劉義之苦笑道:“是李將軍思慮不周全吧,我先留下這些民夫也就是了!”
劉波點了點頭:“事急從權,這一路上道忠若是能征召塢壁內的人相助,也不必客氣!”
劉義之點頭稱是。
雖然是即將離開這里,劉波還是盡力籌措了一席,為劉義之接風洗塵。席間說起彭城劉氏這些年族人的現狀,都有些唏噓。
“我也聽說過一品匯的名頭,這些年做的好生興旺,原來是阿全在操持此事!”劉波感慨道,“商賈只是小事,賺了錢之后,能建立族學,培育族中子弟,這才是阿全的功績!”
劉義之點頭稱是:“不光如此,他念念不忘提高劉氏門戶,這些年為幫我建這新軍,可著實花費不少心思!”
“難得,難得!彭城劉氏若是能在道忠兄弟手中恢復往日榮耀,也是可喜的!”劉波感嘆道。劉家本來也是上等士族,也出過劉王喬這等風流人物,只不過自劉隗抗擊王敦落敗,出仕后趙之后,劉波再回到晉國,只能依附桓氏為將了。自歸晉以來,他仕進艱難,年輕時的銳氣被磨的差不多了。
劉義之看他有些意興消沉,忙道:“族兄風華正盛,允文允武,此一去必然受到重用!”
劉波點了點頭:“但愿如道忠所言。”
兩人都有心相互接交,言談起來便非常投機,一夜賓主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