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安排好南山書院的事,劉牢之與翟羌等人一起,乘船前往江北鹽場。
江北的鹽場現在正在擴建。這一年來鹽場的利潤非常豐厚,作為主管的劉平從中受益匪淺,迫不及待的想要擴大規模,所以江北的鹽工、部曲工作訓練之余就是修建鹽池,聽說鹽場規模已經相當可觀了。今年一年,劉平從荒原之上,抓捕了不少流民,足有一千多人,為了解決這些人的補給問題,翟羌多次往返在江北、京口和蕪湖之間,把江北的魚鹽帶到京口,又從蕪湖帶回來了大量的糧食、生豬、雞鴨、禽蛋和棉被等生活物資。
劉家設置在各地的產業各有側重,相互之間需要互通有無。為了解決物流的問題,劉牢之組建了三只船隊:以劉強為第一船隊的隊長,駐守合肥,負責合肥、蕪湖和壽春只見得物資調撥;以翟羌為第二船隊的隊長,駐守京口,負責京口、江北和蕪湖之間的物流;以劉嵩的次子劉華為第三船隊的隊長,駐守江北,主要是在江北鹽場附近捕魚,以后還會兼管福船等海船,進行出海貿易。
冬季日光照射不足,是產鹽淡季,按照劉牢之的安排,除了擴建新的鹽田,還要檢修去年的這些鹽池。鹽工需要把鹽池的水全部排空,把里面的淤泥等雜物全部清理出去,重新夯實鹽池底部;若是鹽池有損壞滲漏之處,也需要做一番修理。
這一年來劉平開挖鹽池,發掘出了不少的土,在營地周圍堆得到處都是,看得劉牢之暗暗皺眉。他從懷里拿出一張圖紙,對劉平說道:“平叔,以后挖掘出來的土,不要再隨便亂放,讓人混上石灰和糯米汁,用來夯制土樓。你來看看,這張圖紙就是土樓的建造圖紙。”
劉平詫異地道:“郎君,咱們營地的房子現在夠住了。”
劉牢之笑道:“海陵縣以東的這大片荒原,里面積聚了不少流民。若是把這些人全部集中起來,只怕有幾萬人,咱們現在這些房子可就不夠住了。”
劉平笑道:“這片荒原,雜草叢生,荒澤遍布,怎么會有這么多人?這一年來我們不斷地出兵,方圓二十里內已經沒有什么流民了。”
劉牢之笑道:“平叔莫要小看這片荒原,這是附近州郡過不下去的下層貧民,盜匪和刑徒的樂園。鹽場這里離海陵縣太遠,流民還不算多,從明年開始,平叔要定期的巡視這片土地,把這片土地上見到的人口,招募到咱們鹽場里來。我興建土樓,主要就是給這些人居住的。還有,確定界碑以后,除了鹽場附近,其余地方先不要去管。”
劉平露出了然的神情。放著不管,可不就是對那些流人無聲的招募嗎?
劉牢之頓了頓,斟酌一下又說道:“咱們的鹽場每年出鹽這么多,難免有人覬覦,這些土樓除了可以住人之外,最重要的是還有足夠的防御功能。咱們鹽場的房子,雖然牢固,卻無法防御。居安思危,千萬不要被眼前的利益晃瞎了眼,看不到以后的危險。”
劉平是上過戰場的,這時仔細地端詳著圖紙,不禁贊嘆道:“這種土樓,正適合咱們這塊沒有石頭的荒地。只要有幾個這樣的土樓相互支援,海路又無法截斷的話,咱們的鹽場就安全無比。”
“那是自然,除非出動幾萬人來攻,小規模的軍隊可拿咱們沒什么辦法。”劉牢之笑道:“這片土地,可不僅僅是鹽場那么簡單,這里將是我們探索海洋的前哨基地。以后我們要建的水師和遠洋船隊,都要駐扎在這里!我要通過這里去東瀛、高句麗甚至要到南洋!”
劉平被劉牢之的豪言壯語雷到了,也沒有當真。這時候的中國不過幾千萬人口,且文明程度遠高于周邊國家,這時候提出殖民海外是不合時宜的。不過劉平還是能夠聽出來的,這里將是劉家今后發展的重點,以后這里的地位會越來越高。
說完了土樓的事,劉牢之問道:“選派出來的那些人都集中到了哪里?”
劉平笑道:“都在營地里等著呢!這些人個個生龍活虎,飯量著實不小!”
原來在蕪湖看到工坊做出來的棹刀之后,劉牢之通知各地部曲,選拔身材高大,體魄強健的壯漢,到江北集訓,準備著手組建重裝步兵。江北地方遼遠,不想在京口和蕪湖,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看在眼里,在這里練兵,便是鬧得驚天動地的也沒人知道。劉平在軍隊中的時候,也見過重裝步兵的訓練,這段時間便是他帶著這些壯漢們在訓練。
劉牢之點了點頭,笑道:“走吧,咱們去看看他們。”
江北的營地離鹽場有二里地,占地九畝,四周圍著三尺厚的夯土墻,現在這里駐扎著一千多人。江北的部曲都已經被劉平安排去挖鹽池了,只剩下這些還未有實際編制的人。一聲哨子響,從各營房里集結出來了數百條壯漢。
劉牢之看著面前的幾百個人,發現不少人自己居然認識。劉牢之指著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漢子笑道:“你是魏護,北伐潰敗之后,帶著一幫軍中兄弟掙扎求生,在軍中有個諢號,叫做魏老虎,是不是?”
那漢子笑道:“郎君好記性,是魏某沒錯!”
劉牢之笑道:“以你的勇武,這棹刀隊肯定是有你的位置!這次入選的,還有跟你一起的兄弟嗎?”
魏護指著旁邊一個高大的漢子,笑道:“只有鄧矩堪堪入選!”
劉牢之點了點頭,又對魏護身邊的黑面漢子笑道:“你叫胡康之,曾在壽春與魏護放對,是也不是?”
胡康之笑道:“郎君好本事!經過那次放對,我們兩個惺惺相惜,已經結拜為兄弟!”
“好,好!”劉牢之點了點頭,又指著沈度、車歡等幾個有印象的說了幾句。眾人見這位郎君如此平易近人,漸漸地放松下來。
劉牢之接著大聲說道:“各位軍士,爾等都是從各支軍隊中遴選出來的佼佼者,爾等之中,將會選拔出兩百個人加入劉家的重裝步兵之中,這兩百個人中只有最優秀的一百名才能加入棹刀隊。”
眾軍士聽了神色各異,卻沒有人說話。這些人能被選拔出來,無不是在平時的訓練當中表現優異的,聽到選拔的條件這么苛刻,那入選之后的待遇也必然不同,這是劉氏的規矩。
“每一名棹刀手,最少可得中士軍銜,出棹刀隊之后,可以平調為屯長!”
這就是說,每一名棹刀手,都相當于劉家其他部隊中的屯長,享受屯長的待遇,這是真真的以一當百啊!
“每一名長刀手,最少可得下士軍銜,出長刀隊之后,可以平調為什長!”
就連普通的重裝步兵,也能得到什長的待遇,這每名普通的重裝步兵,待遇至少都要與十個普通士兵持平。
劉牢之環顧四周,大聲喝問:“現在我問爾等,想加入重裝步兵嗎?”
“想!”數百人齊聲喊道,聲音響亮,直徹云霄。
“好!”劉牢之笑道,“你們之中,將會走出大批的將領,封侯也未嘗不可!從明日開始,爾等將得到最嚴格的訓練!”
劉平在一旁看到僅僅十四歲的劉牢之,在那里揮著手為眾壯漢打氣,暗自搖了搖頭,感嘆自己有些老了:“哎,我還是好好地為劉家看顧好這片鹽場吧!”
現在鹽場的鹽工除了從荒原上抓來的流民,還有一些劉家的僮客。這些通過鹽場的管事,劉牢之選出來今年表現最出色的十個僮客,免除了他們的奴籍,讓他們成為劉家的客。劉家的客雖然也是無產者,但是他們的待遇與僮客相比也要好很多,他們按勞分配,按照效益年終還有獎勵,子女也能夠讀書識字,接受教育。剩下的鹽工們看著眼熱的很,劉牢之向他們承諾,每年都會有這樣的指標,只要他們好好干,就有一定有機會免除奴籍。奴隸們干活時沒什么積極性的,很多時候都需要監工看管著才能勉強不偷懶。現在劉牢之給了他們解除這個身份的希望,他們自然感激涕零。
江北的荒原是近幾年開發的重點。荒原上多陂澤,地勢低洼,旱時為陸,雨季成澤,泥濘不堪,實在不適宜居住。趁著干旱時節,劉牢之在訓練之余,安排人手對這些低洼處挖土成湖,用于蓄水。挖出的泥土便堆積在湖泊的四周,作為堤壩,并在堤壩之上多種植柳樹、桑樹和紫穗槐等耐鹽堿的樹木,湖泊之間有渠道相連,一起組成新的水網,在湖泊里多種蓮藕、菱角等水生植物,在湖泊附近種植茭白、胡豆、高粱和水稻等農作物。除了人工湖,劉牢之還安排著在荒原上開挖了很多的桑基魚塘,配合營地附近的菜田,要把江北打造成新的“魚米之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