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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平面玻璃

  章道看著越來越近的船隊,心中甚是高興。自從去年秋開始,一品匯的胡掌柜向他訂購了大量的藥材,像是丹砂、汞、礬油、芒硝、膽礬、雄黃、堿灰、白礬、磁石、硝石、砒霜、爐甘石和馬錢子等等,要的批量都甚大,而且都交付了定金,這幾個月賺的錢比過去幾年都多。一品匯要的很多藥材都不容易搞到,多虧了他在這行浸淫多年,才有這么些門路。

  今日到的是錫、丹砂和汞,這東西有毒,也不知道胡掌柜的要來做什么。

  船只靠岸,章晉跳下了船,向父親走來。

  “一切都還順利吧?”章道關懷到。章晉是他的長子,今年二十歲了,這幾年開始替他走南闖北的進貨,一直沒出紕漏,算是已經入行了。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接替自己接手家里的生意了。

  “順利的很!就是他們要的量太大,一時備不齊,就在那里等了幾天。”章晉笑道,“這里面不少東西有毒,也不怕別人偷了去!”

  章道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笑道:“不用卸貨了,直接拉到劉家的工坊去,那里有人接貨!”

  章晉瞪著眼道:“那錢怎么辦?還沒付余下的錢呢!”

  章道笑道:“當面交付。給劉家做生意就這點最好,從來不拖欠!快走吧,中午到宴喜樓給你接風!”

  聽到劉頌派人來說,期盼已久的原料已經卸貨,劉牢之非常高興。玻璃作坊的錫槽生產線早就修建好了,一直等著錫來下料,制作浮法平面玻璃。比起玻璃擺件和玻璃瓶,平面玻璃的用途更廣,對人們的生活影響也更大。現在的木制窗戶都透著風,到了冬天需要糊上紙,弄得屋里黑乎乎的;鍍銀玻璃鏡的清晰度是銅鑒無法比擬的,更將會讓廣大愛美人士瘋狂!劉牢之草草地和范進商量完評書話本,便帶著人直奔玻璃工坊。

  玻璃工坊如今已經有多種玻璃燒制出來了,從普通的鈉鈣玻璃到耐熱的硼酸玻璃,再到透光最好的石英玻璃,應有盡有。制做平面玻璃有很多種辦法,比方說壓延法、提拉法等等,劉牢之讓師傅們都試過,都能夠做出來,但是玻璃表面的光潔度和透光性能一般。雖然在何增等人看來已經非常好了,但是對追求更高的劉牢之來說,效果是不令人滿意的。

  所需要的錫在其實在買銅鐵的時候就已經買了一些,不過量不是很足,今日除了補齊錫的量,也有混淆物料的想法。現在有不少人在劉家的工坊外面探頭探腦的,令人防不勝防,玻璃工坊的錫槽劉牢之便對外稱之為汞槽。如果到時候有人用汞液制作浮法玻璃,將會造成很大的事故!

  剛到工坊門口,劉頌便就帶著玻璃工坊的管事何增等在那里了。兩下里行過了禮,何增便領著大家往玻璃工坊預備的錫料槽走去。

  還沒進玻璃工坊,劉牢之便見到工坊旁邊的一個小房間里,有幾個人在那里磨東西。劉頌見劉牢之停下腳步,盯著幾個人在看,忙解釋道:“郎君,這是剛來的玉匠,在那里磨一些翡翠原石!”

  “玉匠?”劉牢之愣了下,他是跟毛氏提過要玉匠,沒想到已經送過來了。

  “是,胡掌柜的把人送來的時候說,是毛氏送來換東西的,他們的身契也一并送了過來。”說著,便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怎么了?這個表情?”劉牢之奇怪的問。

  “郎君,這些人是一品匯拿東西換的,這個價錢我們怎么結算?”劉頌問道。現在劉氏的工坊做出來的東西都有出廠價,一品匯只是負責貿易,兩者之間是要結算的。每年各個產業之間的盈利是單獨結算的,管理人員的分紅也不一樣,類似后世的分公司,是以劉頌要問清楚。

  “交換的時候不是有約定的價格嘛,就照那個就行了!”劉牢之笑道。

  劉頌點了點頭,沒在說什么。

  “走,先進去看看!”說著便領著眾人往里進。

  進得門來,劉牢之看得清楚,屋子里面一共五個玉工,前面的筐里有幾塊兒玉料原石,三個年輕些的玉工正在磨玉料,還有兩個在檢視玉料。去年換紅糖,有來自荊州、川蜀一帶的商家用來自西域的玉石作為貨款,一品匯頗收了一些。之前沒有玉工,只能閑放著。

  玉工們見有人進來,里面還有工坊的主管劉頌,忙上前行禮。

  中國玉器的加工,可以追溯到6000年前的紅山文化,當時玉石的加工主要是以石攻石,利用銳石打鑿、刻玉、劃線、磨玉成形,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后來人們采集或用硬度大的巖石制成“解玉砂“用來琢玉,利用石器、獸牙、木桿、骨片、繩線、皮革配合解玉砂進行鉆、鋸、磨、使玉材成形,這是史前玉器加工的主要方法。

  用轉動的砣輪加工玉是一大進步,而原始砣很可能始于良渚文化時期。人們用手拉弓弦(后用腳蹬)使砣輪轉動,砣輪用石材制成,做成不同的砣頭配合解玉砂進行琢玉。商代有了銅,銅制砣輪強度不大,自身容易磨損,做出的溝線淺而寬,斷面多呈半圓形。西周末、春秋初有了鐵,鐵砣堅硬,能夠做得薄而銳,提高了加工精度。可以刻出細細的線條,深深的溝。鐵砣一直使用到民國初期,這種加工玉器的方法俗稱為老工。

  老工的工序如下:搗石、研漿(或采集自然砂)、開玉、掏膛、上花、琢玉、磨玉、打眼、上光。用人力和鐵砣,轉動速度不快,靠解玉砂磨玉,材料與設備同時磨損。

  劉頌伸手指著劉牢之說道:“這是劉家的郎君,工坊的主人,你們快來拜見!”幾個玉工趕緊跪下行禮。

  劉牢之笑道:“不用多禮,起來吧!在劉家的工坊里,工匠是受到尊重的,相信這幾天你們能感受得到!”四下打量了他們的工具,都還算齊備;拿起已經加工好的翡翠手鐲,只見那手鐲打磨的非常光滑,器形也非常適合佩戴,便隨口稱贊了幾句。

  幾個玉工連聲說不敢當。

  劉牢之對劉頌道:“雖然我們手上的玉石不多,但是一品匯慢慢會進貨,以后這也是一個重要方向。你要單獨成立一個精密器具作坊,讓他們獨立出來!”

  劉頌趕緊答應了。

  劉牢之看著這群玉工,笑著問道:“你們之中誰的手藝最好?”

  幾個玉工都齊齊看向中間的一個老師傅。

  劉牢之指著那個老師傅笑道:“就你吧,一會兒等我在玻璃工坊忙完了,你來找我,有事情安排給你!”那老師傅趕緊躬身應了。

  出了門,劉牢之問劉頌:“主管,這玉工是我親自向毛家要來的,怎么已經來了這些日子,為什么沒人跟我說?”

  劉頌看劉牢之臉色不好,心中咯噔一聲,陪笑道:“小的委實不知這是郎君看重的人,胡管事也沒有提過,這…”

  劉牢之怒道:“這是咱們工坊沒有的工種,你跟我招呼都不打,自己就做主安排了?”劉頌漲紅著臉,不敢說話。自劉牢之視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當著下屬的面訓斥一個主管,劉頌深悔自己大意,忙向劉牢之告罪,詳細稟報了新來工匠的事。

  聽說還有織工一起送來,劉牢之道:“從家里的婦女中,招一批人跟著這些織工學習紡織技術,等咱家養的蠶吐絲了,正好用的上!”劉頌唯唯諾諾,連忙應承下來。

  來到了玻璃工坊,到了預制的錫槽旁邊,劉牢之讓人再次檢查設備。檢查無誤后,投入錫料,在錫槽上加上了預先做好的蓋子,點燃木炭,開始加熱錫槽,不大一會兒工夫,錫槽里面的錫開始融化。從充氣口開始緩緩注入土制的保護氣體。錫在高溫下容易被氧化,必須加注惰性氣體和還原性氣體進行保護。隨著炭火繼續加熱,里面的錫融化的越來越多,劉牢之不斷地指揮著人通過進料口往錫槽里面加料,直到預定好的刻度。

  打開玻璃熔窯,只見里面的玻璃液紅彤彤,何增取過一個大鐵勺子,從熔爐里舀出來一大勺,慢慢地倒在錫液槽里,那玻璃熔漿就沿著錫液槽往外流去。幾個人一起動手,不斷地往里加玻璃液,不大一會兒,玻璃液便順著布滿了錫槽。在后面的玻璃液的推動下,已經成型的玻璃出了錫槽,幾個學徒慢慢搖著輥子,帶動著玻璃緩緩前進,進入到下面的退火室里。

  “一定不要著急,搖得不能快也不能慢,看著后面的進料搖!”劉牢之喊著那幾個學徒。

  那幾個學徒心里緊張,臉上的汗珠不斷地滲出,滴在了地上,卻也不敢擦一擦。

  約莫時間差不多了,劉牢之走向退火室,只見正有玻璃慢慢伸出來,劉牢之帶上手套,用大鐵尺隔著,拿刀子把玻璃劃斷,倚著桌子,斜豎著放在了旁邊的空地上,慢慢地端詳。效果還算不錯,雖然上面還有些缺陷,不過已經能夠裁出合適的方塊玻璃了。

  劉頌站在一旁,看劉牢之露出了輕松的笑容,心里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何增把勺子交給旁人,自己過來切割玻璃,檢視效果,不斷地點著頭。跟以前做出的玻璃相比,這種辦法做出來的,更加的平滑透亮,不禁心里暗暗對劉牢之伸出了大拇指。先前通過各種辦法做出的平面玻璃,何增和工匠們都已經很是滿意,唯獨劉牢之覺得還不行,大家還覺得他過于苛刻了。今日他見到這“浮法玻璃”,算是服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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