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已到,五號桌的客人還沒有到。劉牢之記得,這張請柬是發給了參軍李恒之女李玥,當時劉道芬還猶豫來著。這李玥平時不怎么愛跟這些出身將門的女子交往,跟劉道芬也只是泛泛之交,直到劉牢之說要借著宴會推廣茶樓和一品匯的新產品,劉道芬才給她發出了一張。
“這個李玥不來赴會,可是派人來說明了嗎?”劉牢之問道面前的劉越。
“沒有。”劉越躬身道。
“知道了。不用等了,按時間開席吧!”劉牢之沉聲道。
當宴會主持劉越宣布吉時已到,請諸人移步的時候,不少人就發現了五號桌的客人沒有到。諸女相互之間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都在猜測這第五號桌倒是時那位客人。
劉道芬當然知道五號桌的客人是李玥,心里不免埋怨劉牢之多事,非要每個桌定個號牌出來,弄得現在大家都知道有客人沒來。她起身招呼眾人,往“瑤池”走去。
現在這個會客廳主要是用來觀賞高臺節目的,用來宴客便顯得極其雜亂。茶樓另有一間招待客人的房間,稱為“瑤池”,乃是為了尊重此時人們的會宴習俗而定的。這時侯人們吃飯還是采用分餐制,一到兩個人一張案子,分布在房間的兩側高臺,主人則在中間高臺上。
來到“瑤池”,只見到兩側各有四張食案,上面已經擺好了食物,劉道芬指著那些食案對眾人道:“請諸位盡快就坐,不用再拘泥號牌!”
雖說不用拘泥號牌,互相結伴而來的,自然不會尋找別人。只有鄭氏姊妹、徐氏姊妹坐在了一起,高寧因為沒有同伴,便和宋玉晴坐在了一起。
劉家的菜品很豐富,多數都是新創的式樣,東坡肉、白切雞、鹽水鴨、醬牛肉、油悶大蝦、紅燒稻花魚等等,不少菜品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吃法,像是烤鴨、京醬肉絲等。好在每張案前都有一個女侍者,可以專門講解。眾人品著果酒,大塊兒朵頤。
徐氏姐妹、鄭氏姐妹等出身小門小戶,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接觸到這些蕪湖名媛,雖然牢記著長輩的教誨,矜持著不敢大吃大嚼,但是劉家的菜品實在是太豐富,味道又正,不知不覺間就吃了不少。
菜品還在不斷的往上上,最后上來一道酸菜魚,那一片片薄薄的魚肉,吃在嘴里酸爽滑口,肉又細嫩,不見一絲腥膻氣。
王曉對身邊的毛佳道:”古人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已經是奢侈了;像劉家這樣,追求色香味俱全,實在是聞所未聞。妹妹來自京師建康,見多識廣,覺得今日這菜品怎么樣?“
毛佳嘆道:”妹妹雖然住在建康,卻也少有機會出來;劉家的這些菜式,實在是聞所未聞,只怕宮廷之中,也未必有如此美味!“
王曉笑道:”眼前這些飯菜,盡皆出自宴喜樓,今日食案上的飯菜,在宴喜樓一定可以點到!妹妹只要不走,總能享受的到!“
毛佳眼前一亮:“那倒要去看看!”
眼見得眾人大都放下了箸,劉越招呼侍者推上來一個帶輪的桌子,上面一個圓圓的大木盒子,朗聲道:“再來一份甜品給諸位嘗嘗,請女郎親手切蛋糕了——”
劉道芬聞言,從臺上走了下來。劉越已經打開了木盒蓋子,露出了里面的蛋糕來。雪白的奶油上點綴著不同顏色的果粒,還有四個大字“生日快樂”。
“好漂亮啊!”陸萌忍不住驚呼道。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大蛋糕,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看到眾人目瞪口呆的樣子,就像昨天自己剛看到的時候一樣的反應,劉道芬很是得意,接過劉越手中的長刀,便要切下去。
一旁的陸萌驚道:“姐姐別切!這么好看的糕點,怎么舍得切了去?”
眾人笑了。劉道芬促狹地看著陸萌,笑道:“小妹妹,它再好看,也是用來吃的呀。這么大的蛋糕不切開,我們大家怎么吃呢!”
路惠伸手拉了妹妹一把,嗔道:“別再說了,讓大家笑話!”
劉道芬拿起長刀,從中間切了下去。好在昨天聯系過,要不然還真不知道如何著手。只見她再豎著一刀,斜著兩刀,一個大蛋糕已經成了八瓣。取過短刀,把每瓣蛋糕再切開,用鏟子取出來放到盤子上,讓侍女挨個桌子擺上去:大家都快吃吧,這蛋糕趁新鮮吃味道更佳!“
”這味道好生特別!“路惠吃著蛋糕,心里格外疑惑:”這個時間,怎么會有這么涼的東西,偏偏吃在嘴里,特別香甜!“看到身邊的妹妹,兀自看著那小塊兒蛋糕,現出惋惜的神色,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出聲打趣道:”萌兒,快吃吧!你要是實在不想吃,便給了姐姐罷!“
”休想!“陸萌拿起木叉,惡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塊兒,”咦,真好吃!“
”真是好吃!“章靜對一邊的張蕓道,”這蛋糕生日吃來也非常應景,團團圓圓的分開吃了,別有滋味!“
張蕓笑道:”下個月不就是你的生日了嗎,正好可以去定做一個!“
章靜不解地道:”今日可是頭一次吃到,只怕做起來并不容易,可沒聽說哪有賣的!“
張蕓笑道:”我的傻妹妹,既然是劉家推出的新品,一品匯怎么會沒有?即使不對外出售,憑著你們和一品匯的交情,要定做也不難啊!“章靜想想也是,開心的傻笑了兩聲。
切完了蛋糕,侍者把桌子推了下去,上來了一群歌姬,隨著音樂聲響起,在下面跳起了舞來。
毛佳笑著對胡聆道:”看起來還有好多節目呢!這次真是來值了“
胡聆吃了一嘴蛋糕,嘴上還粘著奶油,用力的咽了下去,方接口道:”就光吃到這么好吃的蛋糕,就不虛此行了!“
毛佳正色道:”就是高門大戶的女郎,這般靡費也很夸張了。劉家怎么竟敢如此鋪張?“
胡聆笑道:”你不知道吧,劉家從去年開始就發達了。他家的桃花仙白酒、紅糖還有酒樓,為他們賺了海量的錢呢!再者,今日的事情你以為就是吃吃喝喝,不會這么簡單的!”說著把頭一偏,小聲說道,“你們見過還請了幾家商賈女嗎,那都是蕪湖最有實力的商賈,要是沒有想法,在今天這種日子劉家不會清她們的!”
毛佳正要接話,突然發現音樂停了,歌姬們正在往下走。原來大家都吃完了飯,宴會的主持劉越,又要大家返回會客廳,說是精彩的節目在高臺上表演。
回到會客廳,眾人發現在前面停著一張帶輪子的桌子,上面擺放著兩摞木盒,正詫異間,劉越拿起一個木盒對眾人說道:”這是我們茶樓為諸位準備的禮物,一品匯新出品的‘洗漱三件套‘!”說著打開了盒子,仔細地介紹了香皂、甘油和牙刷牙膏。
胡聆沖著毛佳擠了擠眼睛,意思是:怎么樣,我沒說錯吧?
毛佳笑了笑,沖她伸了個大拇指。
不大一會兒工夫,劉越介紹完了三件套,讓侍者把禮品都分發了出去。
戴淳拿著禮盒,仔細地端詳著,突然用手臂碰了碰胡聆,小聲道:”表妹,這劉家還真是大手段,這一個禮盒要八千個錢呢!“
”啊?“胡聆嚇了一跳,忙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戴淳指了指禮盒背后,上面貼著一張白紙,書寫著禮盒的價格:八千錢!
胡聆定了定神,嘆道:”劉家又要大發一筆了。他們敢這么標價,說明這確實是好東西!這么些人回去一宣揚,很快就會流行起來的。“
戴淳笑道:”你不是說最近高家跟劉家打得火熱,正準備合伙做生意嗎?只怕就這個禮盒,就夠高家賺一筆的!“
胡聆笑道:”姐姐家實力也不差,不妨也去跟他們談談,說不定在廣陵也很暢銷呢!“
戴淳煩惱地道:”廣陵多是流民,有幾個有錢的人家,除非是建康或者三吳這樣的地方!“
兩人正說著話,高臺上已經拉開了布幔,一個女先生站在高臺上,身后則是幾個樂師在吹吹打打的。只聽得那女先生唱到: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惟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愿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
眾女大多出身將門,自幼耳濡目染的,也通習些武藝,聽到這花木蘭竟然要代父從軍,頓時都把耳朵豎了起來。只聽得那女先生接著唱到: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旦辭爺娘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旦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眾人雖沒有從軍,家中自有父兄在軍中,聽到花木蘭征戰沙場,大展神威,不禁神往。
”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勛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愿馳千里足,送兒還故鄉。”眾女聽到花木蘭戰功卓著,天子召見酬功,無不大聲喝彩!
“爺娘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床,脫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當窗理云鬢,對鏡帖花黃。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這首花木蘭本就出自樂府,跟此時的樂調相符,調動起了將門眾女的豪氣,直振奮人心。
一旁的徐氏姊妹、鄭氏姊妹,看著眾女如癡如醉的表情,只感覺到莫名其妙。她們雖然也有感于花木蘭的孝道,英勇,卻沒有這么多的感慨。